“什么最后一面?”我抿了抿下唇:“任慧敏我是你妈——”
“行了,我听够了你的陈词滥调。你是给了我生命,可你也一刀拥进了我的肺动脉。我以后再不能跑步,做剧烈运动,和废人没什么区别。”
“不过,”宝溜说着,玩味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我:“能脱离你的魔爪,失去这些也不算什么。”
女儿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尖刀拥进我的心口,再开口我的声音异常陌生:“你想离开我?我对你这么好,我不惜一切供养你——”
“你放屁!”
宝溜瞪着我,她大口大口喘着气,同时霸道地接过话茬:“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钟我都想死!从小吃馒头你给我多少我就得吃多少,吃鸡蛋还要双数双数的吃,连上厕所你都要跟着,生怕我对你有什么隐瞒,怕我想离开你。你没听说过,怕什么就来什么吗?我从小爱吃葱油炒大米,你就非说那个没营养,不准我吃。我想考北方的大学,你说你的愿望是去南方。从小学、到初中,高中,现在上大学。你就像个变态一样每天跟在我身边。和哪个同学关系近,你就把人家八代祖宗都问个遍。我哪门功课学的不好,你就去找人家代课老师的麻烦,还把人家的私生活用到学校去!是你,让我变成了人人避如蛇蝎的怪胎,让所有人孤立我,躲避我,把我当异类!”
“我好容易考上大学,你还要来嚯嚯!你知道寝室的女孩都叫你什么嘛,她们叫你神经质,神经质妈妈生了个神经质女儿。你让这个我一手一脚拼来的世界轰然倒塌,让我无地自容!妈,你举起刀的那一刹我真想死啊!死了就不用受你摆布,做你的傀儡,看见你那张神经质的脸!”
“上天保佑我活了下来,,是可怜我来到这个世上18年却没有做过一天自己。我想好好活,可是你会让吗,你舍得成全和放手吗?你不会的,你骨子里自私狭隘只为自己着想,不然你也不会把我逼到这个份上。这些年但凡你肯稍微回头看一看我,你我都不会走到这一步。好了,我任慧敏想要去过自己的人生,而我亲爱的妈妈,祝你在这里能找到让你操作的布偶。”
我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冲着话筒一遍遍嘶吼让女儿回来,可最后只有上前的工作人员黑着脸要我安静。
我又开始吃饭。
因为我想我的女儿,我想宝溜。
如果我表现好,监狱长还会时不时带来宝溜学校的校报。
每次拿到报纸,我都会一个字一个字的找女儿的名字。
我不识字,可我认得女儿的名字。
偶尔,报纸上会有女儿瘦小的身影。
她长高了,依然很瘦。
下颌尖尖,显得一双眼睛异常明亮。
没有我,她开始在学校里崭露头角。
什么校啦啦队、学生会、新闻站,甚至公益会。
她开始涉猎各种活动,而不像我以往对她的要求,除了读书其他的一概不准参加。
我进来的第三个年头,女儿被学校保送读研,校报上她的照片足足登了手掌那么大。
她脸颊丰腴,开始出落年轻女性的柔美。
搪塞不过去的时候,我也会跪下磕头。
感受着脑门一寸一寸的疼,可我只能咬着牙坚持磕,在别人冷漠的注视下“砰砰”点地。
原来,磕头这么难受。
被人指点,我心里这么不好受。
当时的宝溜,她一定很难受。
如果当时我能软了口气放过她,她是不是也会今天放过我。
可惜没有如果。
我依然在里面低声下气,不经意间就得罪了“某老大”。
原来我那不叫厉害,是别人懒得与我争。
每一次我被按在地上肆意摩擦时,我总会安慰自己。
李二妹,不管怎样,你的女儿很优秀。
她始终顶着你给她起的名字过完这一生。
这也就意味着,她走到哪,也无法和你断绝关系。
我欣慰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