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鲛人不是人类,体质好到出奇,可怀孕生子,哪有不辛苦的?
最后还是皎月率先打断了百里相旬有望向长篇大论方向翻来覆去的询问:“别问了我真没事,生个蛋没有感觉!”
现在摆在两夫妻面前的,是一个更严峻的问题———他们的孩子是一枚柚子大的蛋。
普通的蛋可以交由家禽孵化,但人类和鲛人结合后生下的蛋……
“要放在水里孵吗?孩子会不会溺水?”百里相旬皱着眉,只觉得这件事比让他在商会和老狐狸们周旋都头疼,“对水温有要求吗?”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皎月盯着被子里那枚大白蛋,掰着手指头数,“冷水温水热水母鸡鸭子鹅———要不都试试?”
百里相旬:“这是我们的崽,不是布料染色做试验试错。”
“都试试吧,鲛人的生命力很顽强的。”皎月戳了戳被子中间的大白蛋,戳着戳着忽然愣住了,“我好像想起来怎么孵蛋了。”
鲛人是有一些传承的,但零零碎碎,她一直不耐烦去翻。
“爹娘任意一方将蛋带在身上,接触体温,一百天就能孵出来。”
皎月将被子里的大白蛋拿起来晃了晃:“做个小背篓,我们轮流把它背身上?”
百里相旬胆战心惊地从皎月手里将蛋抢下来,叹了一口气:“算了,还是我来孵吧。”
之后的记忆碎片里,百里相旬勤勤恳恳地孵了一百天蛋,孵蛋期间还时刻注意着皎月的情况,不许她辛苦,不许她劳累,生怕这次生蛋对她身体有影响。
等蛋孵出来,皎月容光焕发美貌更上一层楼,百里相旬倒是累瘦了一圈儿。
被孵出来的蛋里是个人类模样的男婴,这对新手父母一个好奇地碰碰他的小手,一个小心翼翼地捏捏他的小脚。
“百里,幼崽的手好小好软,可惜没有鲛人血脉。”
如果蛋里孵出来的孩子拥有鲛人血统,出生的时候下半身就会是鱼尾。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百里相旬说,“这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也是。”皎月想想自己还要隐藏自己鲛人的身份,登时觉得赞同,“虽然没有继承鲛人的血统,但他以后必然会比常人都长寿。”
即使已经做了母亲,皎月的性情依旧未变,她一把扯过百里相旬的衣领,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十几年下来,百里相旬非常出息,被亲的时候只会耳朵通红,很少蔓延到脸上了。
“前几天看你老在翻书。”皎月笑道,“说吧,八十多个名字里选了哪个?”
皎月一贯不耐烦这些。
“‘诚’字怎么样?”百里相旬和她商量,“取自‘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是故君子诚之为贵’。”
皎月听得似懂非懂,但她能感觉到百里相旬的期盼与重视:“行,以后就叫百里诚。”
“不是百里诚。”出乎她意料的是,”百里相旬说,“是皎诚。”
“忘了?”百里相旬笑道,“十二年前,可是我嫁给你,孩子本来就该和你姓。”
“人类世界的规矩可真麻烦。”皎月说,“不管和谁姓,不都是自己的孩子吗?你如果喜欢,和你姓也行。”
叫皎诚也好,百里诚也罢,皎月根本就不在乎,即使她在人类世界已经活了二十多载,本质上她还是与人类不同。
“你不在乎,可我在乎。”夫妻十二载,百里相旬哪里会不知道皎月想什么,“人不能贪心,既要又要。”
从海洋的霸主转上陆地行商,总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夫妻俩愈发忙碌起来,孩子孵出来后小小的一团,比寻常婴孩都要瘦小,他们也不敢带着他四处奔波,只是在昔日已经大变样的小渔村里寻了值得信赖的人家托付看护。
谛长卿往旁边走了几步,避开了地上突如其来的流沙,点评道:“孩子小时不好好教,性子定了,可就难得掰回来了。”
谛长卿一语成谶。
在皎诚六岁那年,皎月和百里相旬手中那一大摊家业终于理顺,略有了些空余,两夫妻回去之后,更为细心的百里相旬发现了不对———他们孩子的三观好像出了些问题。
因为是爱情的结晶,皎月和百里相旬对百里诚都极其宠爱,但这种宠爱绝不是溺爱,除了给他提供优渥的生活,他们对他的教育也抓得严格。小小的百里诚虽说有些顽劣,但大体上是个知理懂事的好孩子。
只是发现不对的那次归家,他们没有通知任何人,是突然回来的。皎月与百里相旬一进家门,便发现自家的孩子在大发脾气,周围跪了一地的人,人人噤若寒蝉。在他们面前乖巧懂事偶尔调皮的孩子,嘴里嚷嚷着要打人杀人,拿着条鞭子不住地往跪在他面前的人身上抽。
随着皎月和百里相旬建立起来的商业帝国越来越大,想要讨好他们的人便越来越多,他们夫妻情比金坚,皎月性格直爽有原则,百里相旬行事圆滑,那些想要讨好他们的人便只朝着他们的独子巴结。
除了他的父母,没人敢对他指手画脚,小小的孩子被众星捧月的长大,人人顺着他,人人讨好他,没人敢说他的不是,于是年岁越大,性子便越发飞扬跋扈起来。
记忆碎片里,性子一贯温和稳当百里相旬罕见地动了怒,他不顾百里诚的撒泼打滚,将请来照顾百里诚的人全部解雇,然后精挑细选聘了一批新的人,是要将他长歪的性子掰回来。
怕他精挑细选的人仍旧不合适,百里相旬与皎月商量,这几年他尽量留在家里好好掰一掰百里诚的性子,在外奔波的事就辛苦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