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六七年再看,殿内布局没变,细节、摆件多不一样了。李爻不喜奢华,但好歹是世家公子,好东西不留手,也没少见过,打眼看出皇上寝殿处处不张扬、处处奢华。
单说墙面就很特别,非石、非木,在光影下暗藏流辉,该是用珍珠磨粉涂上去的;地上的乌金方砖,拼接缝隙不见半丝沉渍,是刚铺上的。
李爻暗骂:该把墙掀了、砖都抠下来,炼了拿去充军饷、赈灾民。
念头闪狭而过,他进内殿。
赵晟半仰在卧榻里,枕在一人腿上。那人给他揉头上的穴位,听见脚步声看向李爻颔首而笑,示意自己不便起来见礼。
“陛下,王爷来了。”扶摇缓声道。
赵晟似是睡着了,迷糊应一声,睁眼缓片刻,被扶起来。
李爻礼数周全:“微臣李爻,参见吾皇万岁。”
“行啦,”赵晟摆手,“说多少次了,私下不用见外,”他示意李爻坐,笑着看扶摇,“这点你可不如大有随朕心。”
李爻不动声色地在心里骂一句“有病”,依旧行礼谢过陛下赐座。
赵晟不知他先惦记着掀墙抠砖充饷、后又骂人,只白他一眼,笑眯眯没计较:“有个能让你高兴死的消息。”他说着示意樊星给李爻端茶。
李爻心里更毛了。
“传。”赵晟一声招呼,侍人带来个人。
看清对方面貌,李爻心思陡转,不及想清内里因由,脑海里直接蹦出个可怕的猜测。
来人是蜀中马匪的狗头军师陈丰。
这人身上没有用的线索了,花信风料他翻不出花,依约将他放走之后,还是谨慎地着人暗中跟了他好久。小半年过去才将人撤了。
万没想到啊!
“此人也算有情有义,前些天他击鼓报官说寻到了郑老师的下落,愿以此条消息换他的兄弟们从轻发落。”
赵晟面带笑意看着李爻,不错眼珠。
那是一种盯视,带着不信任,李爻顿时知道皇上怀疑他放郑铮“死遁”,遂即演出满目惊喜,片刻又转为忧伤——还挺丝滑的。
郑铮挪用赃款是事实,无论初衷、错就是错了。当初君臣差点为此撕破脸,李爻以免死铁券和代为受过都没能拼出赵晟一句从轻发落。
赵晟没从他的表情中看出破绽,向陈丰示意,让他自己跟李爻说。
“王爷,小民和山上的兄弟们确实没见过郑铮大人,是以我念着其中有误会,近来寻了蜀中一带的关系,终于查到郑大人是行路坠崖重伤,现在身体依旧不佳,你们当时寻他不到,因为他人在秦川,根本没在蜀中。”
话里话外倒是没有挑唆君臣猜疑之意。
“晏初,”赵晟把话接过去,“朕念这人忠义,给了他许诺。待你将郑老师接回来,准那山匪七千余人入伍。朕已让花爱卿先行前去,将郑老师接到府衙住下,只等你去亲自将人平安接回来。郑老师化险为夷是天大的喜事,花卿做外阜武官很长时间了,待到你们回都城,朕给花卿提一提官位。”
言外之意很明显,你若是接不回来人,就是别有用心。
花信风若是和你一起别有用心,你二人都别想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