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没说完,见施清如杀鸡抹脖的冲他直使眼色,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忙讪笑着岔开了:“太医,您老人家气色比先前好了不少呢,对了,干爹和我都给您带了礼物,下午就给您送去家里啊,您晚上回家就能看见了。”
常太医哼笑了两声,点头道:“那我就先谢过你们爷儿俩了啊,你们先聊,我出去一下。”
说完转身自去了,心里则在想着,一个个的遮掩什么呢,当瞒得过他的双眼不成?哼,他这一双利眼,看透的东西不要太多好吗,也就是他懒得戳破他们而已,毕竟“不痴不聋,不做阿翁”,不然,一个个的都别想有好果子吃!
小杜子见常太医出了门,方给了自己的嘴巴一记,“这破嘴,差点儿就露馅儿了,回头要是干爹知道我在太医面前漏了馅儿,还不得生吞了我啊?”
施清如清了清嗓子,“其实吧,我觉得早就露馅儿了,师父他根本什么都知道……别急,知道也就知道吧,只要他不说,我们就当他还什么都不知道,也当我们不知道他其实已什么都知道了——呼,我这是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呢,自己都快要把自己给绕晕了。总之一句话,要是师父开了口,就让你干爹解决去,反正不是什么事儿都难不倒他吗?”
他自己折腾出来的麻烦,且让他自己平去,也好让他知道,哼,她可是有娘家有靠山的人,以后休想欺负她!
小杜子立时一脸的骄傲与与有荣焉,“那倒是,这世上就没有任何事儿,是难得倒我干爹的,他老人家都办不到一件事了,这世上也没人能办到了!就说前年吧,宫里闹鬼,折腾得所有人都是胆战心惊,到了晚上……”
施清如扶额。
她怎么就忘了小杜子对督主那已经不是崇拜,简直就是最狂热的崇敬了?
弄得她明明只是开玩笑的,他倒跟打开了话匣子似的,一起了头就没完了。
施清如忙岔开了话题,省得小杜子一说起他干爹的光辉事迹来,三天三夜都不带打顿的,“对了,你们这次出去都到哪些地方了?总不能这么热的天儿,还日日都暴晒在大太阳底下吧?可若不是日日暴晒,你也不该黑成这样儿啊。”
小杜子扁嘴,“姑娘不是才说我只‘黑了些’吗,现在又说我‘黑成这样儿’,果然刚才是哄我的。不过算了,男子汉大丈夫,就是要黑一点,才更有男子气概呢,所以黑不黑的,也无所谓了。”
说着压低了声音,“至于我们这次都到了哪些地方,告诉姑娘自是无妨的。您不知道,皇上日日都要出门打猎,还专射那些怀了孕的动物,什么母鹿母养母猴儿母兔子的……总之专找大着肚子的下手,射死了母体不算,还要让侍卫把肚子给母体刨开,把里面的小动物都取出来,烤了吃掉……越到后面,大肚子的动物越不好找,所有人也只能陪着他漫山遍野的找,能不晒黑吗?也就干爹天生肤白,怎么都晒不黑,除此之外,连皇上自己都黑了不少,我还算好些的呢……”
施清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皇上专找怀了孕的动物下手?”
这是什么扭曲的兴趣爱好啊?就因为他自己生不出孩子来,便连怀孕的动物都见不得吗?
他若只是个普通人,或是寻常的富家翁还罢了,他就算如此扭曲,至多也就只敢欺负欺负没有反抗之力的小动物而已。
可他是一国之君,对整个大周所有的百姓,都有生杀予夺的权利啊,他再有这样扭曲的爱好,岂不是……这次一尸两命甚至数命的只是那些小动物,下次岂不是就有可能是身怀六甲的妇人了?!
小杜子见施清如一脸的难以置信,眼里还分明有愤怒之火,如何猜不到她此刻的想法?
越发压低了声音道:“其实一开始也不是干爹谏言皇上要去行猎的,是皇上自己说好久没活动筋骨了,想要打猎,干爹才顺口答应了。不想到了围场一带,悄悄儿驻扎下来后,皇上当日便嚷嚷着要去打猎,干爹怕他一无所获,就让人去赶了些动物来,想着让他过了新鲜劲儿也就罢了;谁知道皇上一直提不起兴致,等见到有怀孕的母鹿后,才开始兴奋起来,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了……也不知到底是他自己想出了以此来取乐,还是谁告诉他的?就算是畜生,好歹也是活生生的性命,也人人都知道,不能对有孕的动物下手,偏皇上……”
弄得不过几日十来日,那片山头所有有孕的动物,便几乎已被隆庆帝自己,和那些为了讨他欢心的侍卫给射杀殆尽了,便是小杜子见惯了东厂各类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残忍刑罚的,都觉得不忍心,觉得实在太过了些!
施清如简直已快要吐了,忙摆手不让小杜子再说下去了,“别说了……只盼这样的事惟此一次吧!”
不然就请老天爷早些收了隆庆帝吧,还修仙问道呢,就他这样扭曲的心性,也妄想得道飞升?
小杜子见施清如脸都白了,很是后悔告诉她这些,忙道:“姑娘放心,干爹已说了同样的事绝不会再有下次了,您千万别再自己吓自己,要是吓坏了身体,干爹一定会活剐了我的。”
施清如强笑道:“我没事儿,就是一时间有些恶心罢了,但督主既说了不会有下一次,自然也就不会再有了,我心里已经好受多了。”
所以督主前世分明就是天命所归,那这一世自然也是一样,就是日子若能再提前一些,就更好了!
施清如说完,催小杜子回去了,“你快回去服侍督主吧,别人肯定都没你服侍得好,咱们要聊天儿,回头什么时候得了闲再聊也是一样的。”
早知道她方才不问小杜子了,除了弄得自己心里沉甸甸的以外,什么都做不了,倒不如一无所知的好。
小杜子却笑道:“干爹特意让我来与姑娘说话儿的,也是让姑娘想问什么,就只管问我的意思,他实在太忙,怕腾不出太多的时间来事无巨细都告诉姑娘。且现下干爹应该去凤仪殿了,我回去了也是白闲着,倒不如就在这儿陪姑娘说话儿呢。”
施清如怔了一下,“督主去凤仪殿了?知道是为的什么事儿吗?皇后这些日子传了我好几次,又是赏这又是赏那的,分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因想着不能给督主添麻烦,所以一直与她拐弯抹角的,不曾给过她任何的可乘之机,谁知道督主倒一回来就去了凤仪殿,不是摆明了自投罗网吗?”
小杜子道:“正是因为知道皇后传了姑娘好几次,干爹才去的凤仪殿。干爹的意思,把该说的都与皇后说清楚了,她以后自不会再来烦姑娘,不然姑娘如今忙司药局的事儿都忙不过来,哪还耐烦应付她啊?”
施清如听得韩征都是为了她,心下一暖,道:“把话直接说清楚是对的,先说断,才能理不乱嘛,就是皇后听得进去督主的话吗?我感觉她好像遇上了什么很着急的事,立等着人替她解决似的,她又自诩曾提拔过督主,只怕轻易不会让督主与她撇清干系,各走各路的。”
小杜子小声道:“皇后的确遇上了很着急的事。之前邓玉娇一心想嫁平亲王世子,平亲王世子却对她一直平平淡淡,倒是安亲王世子,一直对她殷勤有加,她便以为,无论自己到了什么地步,总还有安亲王世子给她兜底。谁知道新近安亲王世子却忽然与定远侯府的三小姐定了亲,这下皇后和宁平侯府上上下下都慌了,他们可一直盼着邓玉娇能做下一任皇后了,如今最有可能被立为太子的两位亲王世子都不愿娶她,她还怎么当皇后?所以皇后一再的传姑娘,一再的对姑娘示好,多半正是打着请姑娘帮忙在干爹面前帮忙说好话儿的意思。”
施清如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邓皇后突如其来的一再示好,如今可算是都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