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晋王殿下煞气太重,有他在身?边,旁人的审视倒不那么令她?警惕了。撄宁瞬间像是被鸟叼走?了舌头?,不肯再说话了,埋头?跟着徐彦珩走?。地库藏在一间再寻常不过的盐井架下,便是官兵来搜,怕是都要费些功夫。徐彦珩停下脚步,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就是这儿了。”十丈之内没有旁人,宋谏之开口道?:“所有账目都在此?处?”虽是询问,但?半分客气也无。“泸州地界,五处私盐井的账目都在此?处,每旬出精盐多少、粗盐多少、获利几分、劳工的登籍造册,”徐彦珩蹲下身?,检查到地库的扶梯是否稳固,而后放心的收回手,低声道?:“但?没有和燕京的来往明细。”撄宁听到这话,心中?已经有了成算。泸州盐政司和燕京的来往明细,八成藏在南城楼子?。她?探头?看了看黑黢黢的地库入口,刚要开口,前方便走?进?来一人。虎背熊腰,面庭开阔,瞧上去?有几分凶相,约莫是领头?的巡查,听人报了信儿过来。好在,撄宁对把‘凶’字刻在脸上的人已经没甚畏惧了。再吓人,也比不过她?身?前这位。她?刚暗暗挺了挺小胸脯,就听见来人说。“您就是新来的查账管事吧?”他笑声憨厚,眼神中?却闪着精光:“这地库只能您一人去?查,这位小娘子?怕是要留在地上稍歇。”撄宁积攒那点勇气像被戳破的皮球,迅速消了个精光。七十四宋谏之长眸微凝,冷声道:“凭你?,也敢置喙我的事?”“并非小人有意为难,您初来乍到?,不知盐场的?规矩,除了管事?一人,便是账房先生,也只能按月记账,不能查看历年的?账目。”那汉子弯腰作揖道:“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上头怪罪下来,只怕您也吃罪不起?,小人贱命一条,死不足惜。但您为了自身安危,也该听小人一句劝。”他姿态摆足了,挑不出错。场面一时间僵住了。徐彦珩不便接话?,他本就不是多话?的?性子,若平白无故帮初见?的?‘管事?’说话?,只会更令人疑心。他在此处,反而容易扰人思绪,干脆行了个礼离开。撄宁的?小心脏怦怦跳起?来。只怕,盐场已经派人去泸溪何家求证了。脚程快的?话?,至多半日,二人的?身份就会被揭穿。饶是晋王殿下再有成算,撄宁也免不得提心吊胆。她明显察觉到?了来人探究的?目光,奈何身前这尊阎王又是有一数一的?坏脾气,何曾受过这等连消带打的?干涉掣肘,当即便敛了眸子,面色发沉。撄宁微抿着嘴,脑中疯狂思索起?来有什?么法子能先把眼前这事?圆过去。边思索,边紧紧握住宋谏之的?小臂,生怕他一言不合便要拔剑相向。她能不能进地库‘查账’还?是其次,关键在于,眼前人明显对他们?的?身份起?了疑心,想留她在上面做人质。
这点,她倒是不怕。他俩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晋王殿下八成是不会丢下她的?……吧?但他们?这一遭轻敌了,盐场众人远比她想的?要警惕。十一在外面候着,应该能发现去何家求证的?巡查,但不管是将人拦住还?是杀人灭口,申时末,那人要是回不来,盐场这边就该想旁的?对策了,将所有账本转移。说是打草惊蛇也不为过。所以,当务之急是把人稳住,尽量保留账目证据。撄宁从烧成一锅浆糊的?脑袋里揪住根线,立时想好了说辞。“你?怕是误会了,”她无声的?咽了下口水,装着胆子继续道:“我?不是随从,他是陪同我?来查账。”话?音刚落,晋王殿下一记眼刀子就飞了过来。撄宁偏过头,趁旁人看不见?自己的?神色,冲他挤了挤眼睛。为了正事?,姑且让她‘大不敬’一次吧。“小娘子莫要戏弄在下。”那汉子笑着接过话?,仿佛看透了她的?把戏:“哪有女子……”“泸州官盐定?价四?百文,精私盐通价一百八十七文,粗盐通价一百二十文。燕京的?官盐价格也不过二百零五文,竟和泸州的?私盐通价差不了多少。比对去年送往京中的?银两,我?粗略一算,只一年,就得有四?成的?银钱旁流。”撄宁截断巡查的?话?,嘴里噼里啪啦爆出一堆数。随后,她不着痕迹的?往晋王殿下那儿偏偏身子,想沾点儿神鬼不惧的?煞气,还?有样?学样?的?挑了挑眉,可惜,那双圆溜溜的?杏眼实在没?太多威慑力。“我?家主?人不是自己吃肉,不许下面喝汤的?人,但你?们?做的?未免太明目张胆了。真当那晋王是来为民伸冤的??别说区区六百人,便是六千人,六万人,也只是个数字罢了。盐政司做事?不干净,太招眼,现在天子怪罪下来,还?要我?家主?人来收烂摊子。”撄宁语气微顿,硬上男人的?视线,继续道:“你?那句死不足惜,倒是没?说错。”说完脊背无端开始发凉,撄宁有点迟钝的?打了个颤,自己好像是当着晋王殿下面说了他的?坏话?…?但也不算说错,这话?是晋王自己说的?,她只是润色了一下。况且,他就是又凶又坏的?天下第一讨厌鬼!如此思忖着,撄宁心中反而生出了一股快意,借着正事?的?由头,可以名正言顺的?骂这个王八蛋。她表面极力矜持着,却没?忍住翘了翘嘴角。全然不知自己藏着掖着的?这点小心思,落在宋谏之眼里和透明的?一样?。那厢,巡查心中虽吃了一惊,但他能做到?这个位置,必然是稳得住的?性子。他再开口时,措辞谨慎了许多:“贵人见?谅,在下方?才并无冒犯之意。只是诧异上头为何派一女子前来?”撄宁歪着头,轻嗤一声:“这种时候,难不成你?指望我?家主?人冒着风险派男子前来?一旦被抓到?蛛丝马迹,谁担得起??你?都明白不会派女子查账的?道理,旁人怎么会不明白。”她上前一步,压低声音,一字一句。“还?是说你?认为,有清扫异党的?机会,晋王会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巡查太阳穴一跳,躬身道:“是小人思虑不周。”说归说,他却没?有让路的?意思,大约还?在思索她的?可信度。撄宁本也没?指望自己费点唾沫星子就能将人完全说服,毕竟她和宋谏之这对搭档实在不合常理。她苦恼的?盘算着手里的?讯息,犹豫着还?能抛点什?么出来,让此人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