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大的钢铁机器高
速穿行在冬日荒野中,所到之处,卷起纷纷扬扬的雪沫,都呼啸着被向后挤去。
盛和帝饶有兴致地盯着窗外看了许久,看遥远的旷野中分散的黑点,那是正冒着袅袅炊烟的人家。
“金晖此人,你怎么看?”
一听这个名字,傅芝就本能皱眉,活像看到了什么脏东西。
简单来说,就是披着人皮不干人事。
盛和帝失笑,语出惊人,“朕欲使其为礼部左侍郎。”
盛和元年,万物萌发,朝中要动的不止孔姿清一人,六部也多有轮转。因赵沛升任刑部尚书,入内阁,自然要有人来填他原本的缺,而填补之人留下的,也要有他人另行填补……
如此兜兜转转,就把礼部空出来了。
金晖之前担任鸿胪寺卿,与礼部职责大差不差,倒也合适。
左侍郎之上便是右侍郎,右侍郎之上便是尚书,而翰林院出身的官员身上往往都有学士的名头……
傅芝揣度盛和帝的意思,来日是要让金晖入内阁。
粗粗算来,来日隋青竹接尤峥的班,那么内阁中最年长的便是他自己,如无意外,自己要与金晖交棒?!
只是这么想,便觉浑身不自在。
盛和帝看出他的不自在,有点想笑,“先生有话但说无妨。”
现在秦放鹤不在,傅芝倒也不扭捏,“金晖此人,无法无天、目无尊长、不奉纲常、杀戮成性,德行有亏,风评极差。且他曾以秦放鹤马首是瞻,那赵沛也与秦放鹤有旧,来日内阁岂非秦放鹤一人之内阁?”
一个赵沛就够受的了,陛下此举,不是为虎作伥么!
“慕白与阁老不同,而金有光,又与赵慕白不同。”盛和帝不反对他对金晖的形容,但依旧平静道。
一无是处的人绝对爬不到这么高,身为一国之君,要做的就是选出能用的,可用的,安插到合适的地方去。
之前两人确实都或多或少受过秦放鹤的照顾,但有个前提:双方尊卑悬殊。
人都有野心,有各自的师门、家族,若将他们放到对彼此有一战之力的位置上,还能否保持之前的恭顺与平和?
真到了箭在弦上时,有一类人宁肯割下自己的头颅来偿还昔日恩情,也绝不会放弃自己的原则,不退让一步。
也有的人会瞬间抛弃所能抛弃的一切,让渡所能让渡的所有,牺牲所能牺牲的全部,来换取己方的延续。
第一类人是赵沛,第一类人是金有光。
看似都是人,实则差距却比猪和狗都大,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品种。
赵沛赤子心性、忠君爱国,自有一腔热血,或许平时的小事小节上,他可能偏向秦放鹤,但倘或来日真的与秦放鹤产生原则冲突,他宁死也绝不会退让。
而金晖,与其说他忠于这个国家,忠于某位帝王,倒不如说他忠于野心,忠于权柄。
他根本不在乎自己效忠的是谁。
所以一旦秦放鹤势弱
,或威胁到他的家族,金有光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温顺。
漫长的沉默笼罩下,蒸汽车的运行声震耳欲聋。
太子确实已经不再是太子了。
盛和帝今日与傅芝说此话,并非征求他的意见,而是通知。
傅芝也知道到了这一步,其实并没有自己反对的权力。
师生多年,没人比他更了解盛和帝。
看似温和如水,但水至柔至刚,盛和帝的仁和也好,从善如流也罢,只是因为对方准确地抓住了他的所思所想,戳中了他内心深处的渴望,双方暂时摒弃分歧,达成一致后的顺水推舟罢了。
为人臣的得到了想要的结果,为人君的也获取了想要的名声,各取所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