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过了半炷香的时间,泠然瞪着冰道前头越积越厚的石屑,奇怪怎么渡梦仙子还没半点反应,照理说那个送饭的跑了,到现在也应该通知到了她才对。
正疑惑间,花瑶簪落了下来,伸出鸡爪般干枯的手臂,一把拎起她,腾身就出了困了她大半日的山洞。
这样出来也太容易了,泠然根本难以相信,但当她们确确实实站在黄土地上,沐浴夕阳残照,她也自心底生出一分再世为人的唏嘘。
“恭迎师叔出关!”
突兀的声音打破了泠然劫后余生的欣喜,转头竟见渡梦仙子垂首站在一株古松之下,而红绡公子则盘腿坐在树底,面色苍白如纸,只是此时却望着她微微而笑。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先前渡梦仙子的所作所为并不是她的真实意图?
而对眼前的场面更加迷茫的却是花瑶簪,她举手在眼上搭着凉棚,忙着左右环顾。
周围的一切对她来说显然是太过于久违了,她贪婪地游目四顾,惨白无一丝血色的脸上松弛的肌肉抽搐着,嘴唇颤抖了半天,却没有发出一个音节,对渡梦仙子的话似乎充耳不闻。
“师叔闭关太久,不如先到宫中梳洗一番,待侄儿为您备下酒宴洗尘。”渡梦仙子缓缓走至花瑶簪面前毕恭毕敬地行礼。
她的耐心似乎十分好,根本不介意花瑶簪的态度。
泠然见红绡公子总是坐在那儿不起来,猜想他是被点了穴道,便走到他身边。
“侄儿?大哥收的徒弟难道是个女子么?”花瑶簪好不容易从自然界中收回目光,斜眼打量着渡梦仙子,神经倨傲,与泠然之前所见到的态度判若两人。
渡梦仙子还是保持着毕恭毕敬的姿态。
红绡公子闭上了眼睛,额头微微见汗,似乎在运功想冲破身上的禁制,花瑶簪的目光就从渡梦仙子面上落到了几丈开外他的身上,随即出人意表地抬手一拂,一缕白光自她手上疾速射出。
白光到时,他顿时从石上长身而起,向她行了一礼。
“这就是你喜爱的红绡公子?”花瑶簪负手而立,虽是衣裳褴褛,白发飘飞,但通身自有一股说不出的出尘之气,垂在身后的铁链倒成了种别具一格的装饰,令她看上去像个得证大道的魔女。
泠然一滞,答不上话来。
红绡公子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令她更加窘迫。
“看来过去好多年了,当年的小树都长成了参天巨木,说究竟,还是你的闯入才能带我出来,有生之年,还能站在阳光下与后辈说话,也鼻是一种福气!”随即她话锋一转,变得十分尖利:“是不是她阻挠你们在一起?”
花瑶簪伸出留着长长指甲的食指轻蔑地一指渡梦仙子,大有泠然点头说一声是,她就要渡梦仙子难堪的架势。
到底是花落痕的妹妹,原来也有与生俱来的霸气,看来这人有多重性格啊!泠然急忙摇手道:“非也非也,其实是花老宫主有遗命不许放您出来,仙子既不敢违拗老宫主的意思,又不想您在地底下过完余生,于是想出了这个妙招,故意放我这个外人进去。现在是我们自己寻到出路,并非仙子放了我们,不算违背老宫主的命令,您说是么?”
渡梦仙子盯了她一眼,目光中到底露出了赞许之意。
其实她们刚踏上相思谷,看到仙子与红绡公子都在外头的时候,泠然已经想明白了其中关窍,若仙子真的想将她困死在地宫中,凭着她一个丝毫不懂武功的肉体凡胎,必然不可能再落到关押花瑶簪的那一层,她们也不可能这么顺利出来。
红绡公子在外头已经着急了半日,虽然仙子曾跟他解释,但他还是担心泠然在地宫中发生意外,三番两次要闯入带她出来,皆被师父阻止,现在才明白师父是借泠然之手放出师叔祖。而泠然不用师尊解释,这么快就明白了仙子的苦心,他也甚是欣慰。
花瑶簪目中那股重见天日的喜悦瞬息淡去,然后双手抱起头左右摇晃,摇得快了,她左右手上的铁链相互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渡梦仙子欲上前劝说,泠然过去站在仙子身边道:“不要小看她的承受能力,适才她已经在镜中看到过自己的模样了,想必心中也已有数。”
大凡被关太久的人,若没有变成疯子,一般都会变得很懦弱,很没有自信,对外界太大的变化难以接受。
此时花瑶簪就是这样,摇着头,她忽然狂哭了起来,嘶声喊道:“大哥!大哥!你已死了!呵呵呵呵呵!我到底被关了多少年?他还活着吗?”
随着最后一声询问,她倏然来到泠然面前,抓着她的肩恶狠狠问道:“玄泉哥哥呢?你是不是也在骗我?他若不在这个世上我回来还有什么意义?你骗我!你骗我!我要你的命!”
说着也不等泠然解释,手上的劲道越来越大,抓得她骨头都快碎了,痛得龇牙咧嘴。
红绡公子连忙出手相救,渡梦仙子恐弟子吃亏,也从另一面想控制住花瑶簪。
“滚开!”花瑶簪似乎狂性大发,两条铁链带着雷霆万钧之力激射两侧,渡梦仙子见来势太凶,不敢硬接,忙旋身躲开。
红绡公子却是救泠然心切,自袖中射出一条白绫,以柔克刚,紧紧缠住了铁链,站在当地与之较劲。
泠然见他脸色更白,身躯落叶般飘摇不定,似乎用上了全身的劲气,而花瑶簪连头也没回一下,知道实力肯定有些悬殊,再抗争下去他必定要受内伤,忙叫道:“我何时说过玄泉道长已经死了?天枢内功冠绝天下,花前辈您还在世,他怎么舍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