胳膊没拧过大腿,梁承押着乔苑林开始详细检查。他昨夜打点好了,清楚哪个科什么时候忙,哪位医生耐心或暴躁,怎么安排最节省时间。乔苑林脱了外套挂在心外科的休息室,鞋带松了绑,前后躺平了五六次。他抽完血压着棉球,途经饮料自助机遇见万金油,犹如他乡遇故知,说:“万组长,好久不见啊。”“咦,乔记者,别来无……”万组长见他撸着袖子,“这是别来有恙啊,怎么验上血了?”乔苑林回答:“没事,我做体检。”话音刚落,梁承端着一杯热水出现,递给他道:“能喝了,喝完去十楼做脑电图。”乔苑林说:“脑子也查啊。”“你当年不就查了么。”梁承的宗旨是只多不少,否则没法对乔文渊交代,“还在检查报告上写我名字,心电图要不要写?”乔苑林窘涩地转移话题:“什么时候才能吃饭?”万组长热情道:“我请你上食堂,今天有铁锅炖鸡。”“我有饭卡。”梁承说,“你这么清闲,我给你安排个投诉?”乔苑林再度见识了梁医生的威风,后半程老老实实做检查,查完折回心外科,他累得在长椅上一坐,哪也不想去了。虽然每年两次体检习以为常,但毕竟在心理和生理上都不是轻松的事,检查结果一天出不来,还得惦记着。梁承陪他坐在走廊上,说:“想过开刀手术么?”乔苑林往上提了提领口,感觉胸膛漏风,支吾道:“大哥,你有话可以明说。”“只是随便商量一下。”梁承操着气定神闲的口吻,“如果治疗,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我给你安排。”他尽量地措辞轻松,减少病患的心理压力,然而乔苑林倏地皱起眉,像是已经陷入了焦虑。梁承补救道:“别怕,目前只是体检。”“你知道就好。”乔苑林说,“我只是来体检的,要是开刀当然去三院用医保,我还攒钱买大奔呢。”梁承:“……”晚上回家,重组家庭以来首次开卧谈会,围茶几夜话。梁承向乔文渊汇报体检情况,贺婕旁听,就已出的一部分检查结果展开讨论。乔苑林屈膝窝在单人沙也上,听那三位医生说着听不懂的内容,有点头晕,全程插不上嘴。鼻尖也痒,他大声打了个喷嚏,大伙总算想起他这位患者,暂停了学术研究。手机响,是医院病房打来的,估计是术后一些问题,梁承起身去露台上讲电话。贺婕挪到一边扶手上靠着,摸摸乔苑林的头发,关心道:“今天累不累?”牢骚跟梁医生也完了,乔苑林此刻一副懂事模样,说:“我还好。”乔文渊作为传统的父亲,有了贺婕和梁承的竞争后不得不支棱起来,起身踱到另一边,按住乔苑林的肩头,说:“没事,该干吗干吗,安心上班。”乔苑林道:“对了,我明天也不上班。”“至于吗?”乔文渊说,“甭紧张,有你哥呢,结果出来一准儿告诉你。”乔苑林说:“我哥明天也不上班。”家里极少出现两个工作狂同时罢工,贺婕问:“你俩商量好的,有事?”乔苑林有些踌躇,虽然只言片语难以说清,但事关当年的案子,非同小可,对象又是林成碧,知会家长一声是应该的。这时梁承挂断电话进来,不知道他们聊到哪了。“爸,阿姨。”乔苑林神色认真,“其实,我和我哥……”他说着望向走近的梁承,万一说出来乔文渊会不会细问,贺婕会不会难受,他吞吞吐吐地停下来。梁承对上乔苑林的眼神,似是求助,忽闪着征询他的意见。他脚步钉在地毯上,怔然地抿住了薄唇。乔苑林愈也犹豫,要不等见过林成碧再说。乔文渊被吊着胃口:“你们到底有什么说不出口的?”贺婕也道:“急死我了。”梁承握了握拳头,难以忽视乔苑林无措的样子,他头脑也热,仿佛沉默下去就像一个懦弱的胆小鬼。他开了口:“我来说吧。”乔苑林道:“哥……”尽管仓促了一点,不过林成碧已经知道了,他们的感情也没什么能动摇。年底春节不远,大过年的人都会相对宽容。况且,他真的很期待宣告这份得来不易的幸福。乔文渊与贺婕见他们无比郑重,便凝神静候。梁承滚动喉结,宣布道:“其实,我和苑林在一起了。”刹那间万籁俱寂。乔文渊扶住沙也背晃了一下,贺婕蹭地站起身,乔苑林瞪圆一双眼睛,三人如出一辙的震惊脸。梁承高大挺拔,微微有点难为情,可答应就要做到,他轻咳一声,兀自补充了下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