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苑林不吭声,等下一句。“儿子。”林成碧语气疲倦,“我们见一面,谈谈好不好?”乔苑林道:“我明天没空,后天我会去找你。”林成碧想尽快,同时又不禁抵触:“你昨天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你、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乔苑林只回答了一个字:“是。”林成碧罕见地语无伦次道:“苑林,你,你不要——”“我还没做什么,”乔苑林打断她,“现在是不是很苦恼?”大约是他的态度太陌生,林成碧怔怔地“嗯”了一句。然后,乔苑林看了梁承一眼,重复对方十一年前的问题,他说:“妈,你相信报应了吗?”乔苑林剥个蒜就能累着,最先守在餐桌旁等候开饭,热腾腾的饺子出锅,他莫名感受到一丝年味。一家人坐整齐,乔文渊想起来问:“哎,苑林,你今天没上班?”乔苑林被饺子皮烫得一哆嗦,说:“我请假了,明天也不上。”二位家长一起探究地瞅过来,了解他不是消极怠工的人,乔文渊道:“为什么,有什么情况?”乔苑林回答:“我打算明天去体检。”“你这孩子。”乔文渊没脾气地瞪他,“先前让你定,你拖着,决定要去了又不跟我打招呼。”乔苑林咽下饺子,说:“爸,我要去若潭做。”桌上没一个人能跟上他的节奏,梁承显然不知情地抬起头,问:“确定了?”乔文渊有意见:“已经说好去三院了,从小一直在三院检查,还折腾什么。”乔苑林夹起一片卤牛肉放进乔文渊的碟子,笑眯眯讨好地叫了一声“爸”。梁承见状,夹一筷子凉拌笋丝给乔文渊,喊了句“乔叔”。乔院长顿时威武不起来了,在两个小的左右夹击下,看向老婆请求支援,奈何贺婕就顾着喝饺子汤。他纠结了十来秒,打着官腔给自己找台阶下,说:“行了,那今年就去若潭做吧,体验一下跟三院有什么区别。”贺婕这会儿吭声了:“比你们贵,给孩子拿钱。”一日三餐都并在这顿解决,乔苑林撑得慌,饭后拉梁承出门消食。起风了,小区里到处树影摇曳。围巾捂着他下半张脸,梁承揣着口袋,并行一段路谁都没有开口。湿润的夜风不断拂在面上,乔苑林启齿灌进去一点,打破沉默道:“明天会不会降温啊。”梁承接腔:“会,后天有小雪。”路灯的照明度极低,人们也武装得严实,乔苑林偷偷伸手勾梁承的指节,然后整只手被裹在拳头里。他问:“后天你会陪我去吗?”“别问废话。”梁承讲得凶,他明白以乔苑林的性格一定会找林成碧,不免担心,“见一面就搁下吧,不要再执着下去。”乔苑林:“嗯。”梁承牵着他停下:“不许敷衍,答应我。”乔苑林说:“我心里的确有一套打算,从计划调查、收集线索、获知全部真相,最后一步是处理。这是她教我的。”梁承记得,八年前的小屁孩儿就是用这套流程对付他。他道:“这不一样,那些证据不可能留着,只要她不承认,你钻牛角尖痛苦的只会是你。”乔苑林在凛冽北风中昂起头,说:“究竟谁痛苦,见了面就知道了。”梁承叹出一片白雾。乔苑林骨子里遗传了父母的强势,但更能屈能伸,他犟完嘴哄道:“其他事我都听你的。”见英俊面目稍有松动,又说,“其实我一直挺听劝的吧。”梁承哼道:“你主意大得很。”乔苑林的下巴尖蹭出围巾:“主意不大,当年怎么敢泡金牌打手。”健步走的大爷大妈从一旁经过,打量他们,梁承揪着乔苑林赶紧拐了弯,一边警告:“别在外面撒娇。”第二天早晨,乔苑林起床后没吃没喝,穿着一身宽松舒适的休闲服,塞着耳机,在去医院的路上听了几首摇滚。从出门堵到宁缘街,乔苑林都晕车了,好不容易排队开进医院大门,他提前下车透气。急救队的司机班在训话,列成一排,他溜达到边上看新鲜,等梁承停好车过来一起走进门诊大楼。来这么多次早就驾轻就熟,乔苑林说:“你忙吧,我自己检查就行。”梁承道:“先上心外,我给你开检查单。”乔苑林感觉跟去上刑似的:“我不,我从一楼开始。”梁承干脆推着他走,到电梯间说:“一楼妇产科,请问你检查哪一项?”周围全是人,乔苑林恼羞成怒钻进电梯,一瞧楼层索引牌才回神:“缺不缺德啊,妇产科在附属那栋妇幼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