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忙摇摇晃晃地爬起来,伏地跪在了地上。其他士卒闻声,亦忙捂着伤口朝他爬来,他们的头深深埋进了尘土中,又留下一个个鲜红的印记。他们又像刚刚一样嘶喊着:“万岁!万岁!!万岁!!!”
朱厚照见此情景,心潮澎湃,他突然万分庆幸,庆幸自己还是鼓起勇气,赌了这一局。他仰头望了望明晃晃的太阳,朗声道:“勇士们平身!”
伤员都被带下去,紧急包扎。接着,朱厚照就一边派探子查探,一边部署下一步行军的方向。他看着满地的辎重,长舒一口气,他一路省吃俭用,就是担心军需跟不上,不足以深入鞑靼腹地,如今看到这些,总算可以放心一些。他道:“这下,就是再打几个月都够使了。”
此话一出,可将左右又吓了一跳。虽然他们早有心理准备,但是真要去时,还是害怕。一众人又开始劝,就连极力撺掇朱厚照来此的江彬等人跟着说话,他们来这里,只是为了刷资历,可不是真想去生死相搏。
他们苦口婆心道:“您怎么能去那种地方,万一出了一点岔子,叫两宫太后如何安心,叫满朝文武如何自处……”
“鞑靼的主力适才已经被击溃了,剩下的都是残兵败将,末将等前去收拾就够了。”
“是啊,是啊,战场着实凶险……”
张彩实在忍无可忍,他道:“这岂会是鞑靼主力,左右翼只怕早已交战,谁生谁负还未可知晓。万岁千里迢迢而来,难道就要这么回去吗?”
一时四下皆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他身上。张彩掀袍跪下,不管不顾道:“万岁,李越在宣府已然死了一次了,您难道还放心把他交托给别人,让他再死第二次吗?!”
张永怒道:“君臣有别,岂可让圣上为臣下犯险,孰轻孰重,你心里没个掂量吗?”
其他人纷纷附和:“正是,过去了这么些时日,他们说不定早就……兵法有云,穷寇莫追。”
“你又不懂行军打仗,还在这里说个什么劲儿?”
事到如今,张彩早已豁出去了,往日他最会见风使舵,如今却要逆流而上,与他们争得脸红脖子粗。他正说得口干舌燥时,就听朱厚照道:“都闭嘴!”
他下意识噤声,只觉朱厚照的视线如日光一般照过来,仿佛要将他的五脏六腑都穿透。他只听朱厚照道:“如真是左右翼大战,此地绝不会是这番光景。一定另有隐情,等斥候回来再说。”
竟还要再等,张彩急急道:“可万岁……”
朱厚照冷冷道:“料敌制胜,计险厄远近,上将之道也。【2】你没听过吗,莫说不知他们被困何处,即便知道他们就在附近,朕也要勘探地形,从长计议。张彩,关心则乱也要有个限度。”
张彩一凛,心中既忧且畏,他明白,自己对李越的心思,已经被看出来了。
大青山的尾部离鄂尔多斯的驻地相距不远,斥候快马加鞭前去查探,一眼就看到了河面漂浮的尸体和殷红的秃儿根河水。他们急急回来禀报,朱厚照听罢后惊诧道:“他们竟然在山中决战?”
一众随行的将领道:“臣等查探了马迹,应当是有三支队伍,一支从西南,一支从西北,还是一支从正北,按理说应当将鄂尔多斯包围其中,岂会……”
说到此,他们也恍然大悟,道:“就是因为无处可逃,所以他们才干脆破釜沉舟,藏进了山中,去阻击汗廷的主力!”
朱厚照又一次看向了满地的辎重,他道:“怪不得,这些应当是鄂尔多斯部的东西,就是为了以利相惑,拖住这些人的脚步,以便在那边速战速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