羯人军队看准时机,借坍塌杂乱,在荒山腹内屯兵。数万里大山连绵,斥候发现敌人踪迹时,大军已经分几路“出山”压至境外二三十里,将信安周围的官道、小路围堵个严实。
显然是苦心孤诣,早有预谋。
羯人休养生息十来年,此次像是举国之力来犯。十几万大军与那日的第一缕阳光同时跃出地平线,围困了城内的三万守城军。
景平的预警信与羯人大祭司的檄文一前一后被送到李爻手上,如闪电和惊雷,交相呼应,各自震撼。
李爻曾派斥候探查羯人动向,没探到对方在荒山中屯兵,却看出敌军辎重有缓动,是以并不慌乱。
他沉稳地打开檄文。
对方大祭司亲笔恭称,言说李帅收到信件时,信安城已被围困,但两国交战没有好处,苦战实在是累。现下休养生息多年,好不容易养出族民的活络气,委实不想打。
无奈此次围城,迫不得已,为的是清算一笔旧账——信安惨案非羯人所为,羯的数十万兵将却被李帅祭了孤城,此后妙虚道长潜于野,经年查探终于弄清,旧事是有恶人从中挑唆,恶人正是辰王赵晸。妙虚此次再访“故土”正是想与辰王掰清恩怨,临别时相约,只要他十日不能回羯部,便已是凶多吉少,届时羯便起兵围城,诉求有三:
第一、交还妙虚道长,同时请李帅听他讲述信安旧事的真相;
第二、将罪魁祸首赵晸交予羯族处置;
第三、祸事因晋国而起,将信安城割付赔偿。
答应以上三条,即刻退兵,若不答应,要以举族之力力拼。
此檄文也依样发往信安、邺阳。
这信乍看有鼻子有眼,其实半句没提妙虚为报私仇,搅闹南晋、信安城与羯之间的矛盾;也没提他与无夷子筹谋、壮大离火教,扰乱南晋民生兵政。
只是将两国的纠葛归结于被魔高一丈的赵晸利用了。
李爻冷笑看着三条要求:真能胡搅蛮缠,理都让你占了,只怕小景平都甘拜下风。
当然一条也不能满足。
“将信安周围山地地图拿来我看,再去探对方的兵阵排布。”李爻吩咐道。
对方此次兵出奇袭,李爻有预判,也有对策,于兵务上并不慌乱,他只是算漏了时间,私心里挂念景平,下意识捋着左腕的镯子暗道:你可不要有事。
常健在旁暗中观察主帅。
老人家虽然被景平那句“他有事我也不活了”震惊非常,却依旧在想,听说二人同门情深,贺大人是王爷在坊间捡回来的,有牵绊也不足为奇……
他担心李爻因景平沉不住气,试探道:“统帅是否要带兵前去快刀斩乱麻?”
李爻看他一眼,嘴角弯出丝看透他心思的笑,定声道:“羯人既然来犯,又怎会想不到近距离之间的牵制,他们很快会有后招针对鄯庸关守军。估计不是昨天的后天,就是明天的昨天。”
诸将:……
亲兵很快拿来了地图,李爻看了片刻,眨了眨眼,贼坏地笑道:“有马粪么,这两天多攒点儿。”
帐内从将军到亲兵再次全都看他:……统帅又要拿死王八炖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