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耐地抬起?手臂,看了看伤处,低声评估:“有那?么痛么……”
郁卿被?这一幕吓得瞪大眼,几乎不?能站稳,扶住粗糙的?树皮,骂了句:“疯子?!”
谢临渊没有理会,侧目睨着她惊惧的?模样,冷笑一声:“疯也是你逼朕走到这一步!朕本不?欲如此!”
他想起?那?天郁卿问询薛郎消息,不?过两炷香时间,竟让他觉得漫长?摧磨到无亚于百年光阴。他静静注视着奏折,以掩饰他的?魂不?守舍,但他一个字都看不?下去。
谢临渊第一次恨他的?听觉如此敏锐,郁卿嗓音中每一丝为薛郎的?颤抖,都像利刃划过他的?心脏。尖锐的?疼痛提醒着他,郁卿在乎的?是另一个人。她不?会如此紧张地飞奔而来,也不?会哭着颤抖着问他是否还?好。
可他明明曾拥有一切。
在芦草村的?初雪夜里,他为她杀死管事时,郁卿望向他的?眼神,也如此全心全意。
而今他高?坐金台上,隔着重重铜灯烛火,眼睁睁看着她为另一个人哭。他几次想出?声喝止,命令郁卿不?要再问了。但开口前又咽回去。
他忍了又忍,郁卿问完的?一瞬间,他顿感解脱,仿佛从凌迟台上走过了一遍,抬起?眼,恍然发觉奏折已经皱得不?像样,赶快将它塞进衣袖中。
谢临渊心想,这是最后一次。若有下次,他定会失控杀了薛郎。
他做了这么多,忍到了极点,只为让郁卿得知薛郎消息。这次她该懂事了。
然而,即便?他做了如此多,却没能换来哪怕她笑一下,她只用一种看仇人的?目光盯着他,逼他要么放要么杀,还?以恩义胁迫他。
一股浓烈的?背叛感涌上心头,谢临渊随即清醒过来,眼中冷彻。
他是大虞天子?,绝不?能受任何一个人胁迫至此。倘使她在他的?放纵下生了忤逆之心,若被?人挑唆几句,迟早敢拿刀尖对他的?心脏。
他必须让她清楚,谁才是真正掌控她的?人。他一句话就能让她升入云端,也能坠入泥里。她必须只听从他一人,只讨好他一人……
郁卿气愤不已,脸涨得通红。
二人站在树下,她屡次要走,谢临渊就是沉默着不让,不?出?声也不?做别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挣扎了两下,几乎纹丝不?动,便?侧过脸去,看着肩头的?落叶,呼出一口气:“陛下到底想怎样,就把我困在树上一整晚?”
谢临渊的?视线若有若无,压抑着看不?透的?情绪,粘在郁卿的?脸上,片刻后似想到什么,又别开了。
忽然,他低声道:“平恩侯让你讨好朕,你就如此厌烦,甚至不?惜以死相逼?”
他以余光留意着郁卿的?一举一动,忽然看见她眸光微闪。
谢临渊敏锐地察觉到蹊跷,这种预感伴随他从最不?受宠的?皇子?,一路走到九五至尊。
谢临渊宁可错杀,从不?放过,扬眉道:“平恩侯?”
他骤然的?迫近让郁卿僵在原地,呼吸急促几分,这幅模样更昭示了其?中猫腻。
谢临渊几乎顷刻间就推出?五成真相,眯起?眼道:“他叫你做什么?他是不?是暗中给你比了手势?”
郁卿被?说中,禁不?住攥紧裙摆。
谢临渊勃然大怒:“他脑袋不?想要了!竟敢在朕眼皮底下威胁你!”
郁卿偏过头,避开他的?视线不?言,她清楚平恩侯为何出?此下策。若她自尽,易听雪只会痛苦万分,但能留得一命,平恩侯能保她继续在朝为官,谢临渊也能继续做大虞天子?。
牺牲她一个,的?确能最快最容易,让这场闹剧平复。
但凭什么都要牺牲她?
她偏不?自尽!
谢临渊气得扶额,指尖在额间轻点,似乎在酝酿着阴谋诡计。片刻后,忽然抬眼上下打量着她,冷笑道:“果然如此,郁卿,你还?真是本性难移,七年前就这般,如今还?是这般。七年了,你就从没信过朕一次!先是建宁王,后是平恩侯……你迟早要生出?反心。”
他抬起?郁卿的?脸,让她直视他的?眼睛:“朕跟你说最后一遍,你若敢再背叛朕一次,你就永远留在宜春苑。无论谁对你说了什么,你只需信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