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林夫人蹙起眉来,有些为难,但还是说了:“这话不好听,也就是咱们姐妹之间我才讲的。温氏脸皮也是够厚的,去了樊家,生养了女儿,最后居然还巴巴地带回来给相公养,她就是吃准了你们夫妻俩仁厚,不会放着不管……”
最后再叹口气:“亏得相公是庄太夫人养大的,如若成长于这种卑贱之人的手里,哪里还会有今日的荣华与体面呢。”
纪氏夫人听得熨帖,脸上也松快了一点:“正是这个道理!”
她也叹了口气:“你也知道,宫里边太妃娘娘,是我婆母的同胞姐姐,我婆婆是去了,可太妃她老人家还在呢!当初相公做主收留了她,太妃娘娘可是很不高兴的,发话出来,说‘我妹子一朝亡故,你就忘了本’,这话多难听呀!”
林夫人听得恻然,也只能再三宽抚:“到底是相公宅心仁厚,你又贤良温厚,如若不然,谁会为一个傻子操这么多心?”
纪氏夫人苦笑一声:“倒是不求赚得多少美名,只求别让人戳脊梁骨,就阿弥陀佛了!”
两人相携着进了内室,连余光都没有给外边跪着的三个丫鬟一丝。
九九穿着中衣,如同一头温顺的小羊,仍旧坐在梳妆台前。
林夫人近前去打量了几眼,心想:果然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兄妹俩,倒真是跟相公生得很像!
又絮絮着叮嘱她:“可得记得相公和夫人的恩德呀,要不是他们收留你,你能有现在的日子吗?来世结草衔环,都不够报答的。”
九九温驯地看着她,怯怯的,讨好地朝她笑。
林夫人用帕子掩着口鼻,上下打量几眼之后,若有所思地同纪氏夫人道:“倒是很听话。”
又注意到案上的杯盏,不由得道:“打着灯笼都难找你这样温良的好嫂嫂!”
纪氏夫人笑而不语。
林夫人看向九九,摇头叹息道:“为着你的事情,相公和夫人真是受足累了,你身边的丫鬟侍奉不周,惹得相公大怒,打死了好几个呢。”
她眉头紧锁:“也不知道是叫哪个小人传出去,带累了相公的名声,狂生赋诗作乱,还惹得御史上表参奏,说相府视人命如草芥。你痴痴傻傻的,受了这么大的恩德,也一无所知,真是可恼!”
纪氏夫人劝她:“算啦,跟一个痴儿,有什么好计较的?”
林夫人便挽着她的手,唏嘘不已地离开了:“只是委屈了你们夫妻俩……”
……
午后。
九九穿戴整齐了,就坐在窗边向外张望。
看今天会不会有人来找她玩。
她喜欢跟年纪相仿的侄女们一起玩,也喜欢跟身边的姐姐们玩。
只是最近,很少有人跟她玩了。
前些天哥哥过来的时候,她在跟院子里的姐姐们关上门玩捉迷藏。
姐姐们穿着各色各样的衣裙,佩戴着亮晶晶的首饰,你推我、我推你地打闹着,分饮着三勒浆,还有人在唱歌。
九九怯怯地坐在角落里等了很久,也没有人告诉她这一局游戏该她藏,还是该她找。
最后,她壮着胆子拉住了丝雨姐姐的手,小声问了出来。
丝雨姐姐盯着她看了会儿,忽然间笑了起来,说:“九九娘子来藏,我们来找,好不好?”
九九很高兴地说:“好。”
丝雨姐姐就领着她到了二楼的黄花梨衣柜前,让她进去,然后用钥匙把锁头锁上了,笑着跟她说:“没有人来找你的话,可不能出来哦,娘子!”
九九很认真地答应了:“好。”
衣柜里很黑。
九九在里边待了很久。
很久很久。
可是一直都没有人来找她。
直到哥哥过来,让人打开了衣柜的门,把她从里边拉出来。
周围侍从们都低着头,四下里鸦雀无声。
没有人唱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