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嫌我月俸给的少?”江流凑到他面前,微眯着眼道。
“怎么会怎么会……”木乙连连摆手:“姑娘大气,京城中无人不知。”
“以后你跟了我,就能叫金乙啦。”江流仿佛没听见他的话,自顾自说着话,下了楼。
红灯笼在风中摇曳,映得酒客面庞朦胧不清。一楼舞台上,舞姬身姿婀娜,随着琴声正在翩然起舞。长袖如水、裙裾翻飞,宛如朵朵盛开在夜色里的花。
江流找了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下,出神地望着舞台。
“美人如花,奈何流水无情。”她轻声呢喃,带着几分讽刺:“此番亏得是流水无情啊……”
耳边的琴声愈发飘渺,眼前只剩下翻飞的裙摆。想当初,在宫宴上,她也曾这样舞过。她舞得惊心动魄,步步生莲,挥袖如云,可那舞中藏的全是算计与杀意。
没有情,没有醉,只剩下精心密谋的计划——将瑞王置于死地的计划。
如今想来倒也有几分可笑,如今走的每一步都是在刀尖上起舞,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所谓踏出第一步便没有回头路,便是此番情景吧。
眼下她要弄清楚何千盛的用意。他三番五次弹劾姚平川,目的绝不止撤官那么简单。倘若真有一天姚平川赴死,她必须要赶在李静遥被送去北疆之前寻到解决办法。
至于李承允……
李承允,李承允……
脑海里都是那张挥之不去的脸。江流深知李承允带她不薄,但眼下的情景别无选择,她或是死,或是变成废棋后再死,李承允一日活在这世上,她一日就不得安生。
倘若李承允死了,她又要变成李静遥眼中的罪人……
烂账!烂账!
江流痛苦地倚在身后的垫子上。
世间万物有解,唯独人心,解不得,理不得,猜不得。乱成一团。
无妨,无妨。她安慰自己:我有一百种方法能瞒住端宁。
但她没有一种方法能让自己和李承允都活。
思绪被舞台上谢幕的舞姬打散,灯光暗下来,江流轻叹一声,举杯饮尽。出神之间,她抬起头,视线穿过人群与楼阁,落在二楼的回廊上。
那里,一人静静地伫立在原地。
玄衣肃然,眉目冷峻。仿佛从身后的阴影中走来,又仿佛已在那里站了许久。那人手中端着一杯酒,此时此刻正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江流一怔,随即揉了揉眼睛。
李承允一双眼睛漆黑如墨,在昏暗的灯光下映不出半分亮光,像是无声的深渊。
江流心头微震,恍惚间竟觉得眼下皆是一场梦。
若真是梦,此番她定不要再踏入瑞王府半步。
两人沉默对视许久,光影摇曳,李承允不曾移开目光。江流浑身轻飘飘的,她想:那日宫宴上,他也是这样看着我的吗?
外面已是天光大亮,楼内却仍然灯影交措。笑声与杯盏碰撞声此起彼伏。所有不为人知的心思都藏在在喧闹嘈杂的环境中。
李承允举起酒杯,似是与她遥遥一敬,他目光沉静而深邃,恍惚间又如一把利刃,将其心底杂乱的思绪劈开,扫得一干二净。
很多东西原先未能看清,如今也是看得一清二楚。
江流兀自苦笑,举起酒杯回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