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蹙眉站着,他想说的是,他的女人就是最美的珠宝。
苏曼如站点摔倒,手撑在了梁先生的胸膛上。
她依靠他,却也排斥他。
但是就是刚才,他知道她差点掉进那个怀抱里。
那片血淋淋的,沾满父兄鲜血的滚烫的胸膛。
整颗心,波澜起伏。
尚瑞文问她:“这是梁给你买的戒指?”
尚瑞文抱着她,盯着她的戒指,宝石镶边,中间一颗冰翡翠。
苏曼如点点头。
尚瑞文不屑的看着这枚戒指,眼角泛起一圈唾弃的光,心里骂了一千遍酒囊饭袋。
为了那个眼神,苏曼如扔了那个戒指。
但是她站在居然想把那个戒指捡回来,无可谓不可怕。
一晃好多天,上海的雾气渐浓,黄浦江的水也终于变的洁净,天空碧蓝如洗,一艘巨轮从太平洋西海岸游荡了大半个月,到了黄浦江的码头上。
苏曼如一天天消瘦下去,额发被盘起,精致的圆脸被妆容粉饰的越来越完美。
她每天都在做梦,梦醒时却忘记梦里的内容,只依稀记得尚瑞文身边跟着一个奔跑的女孩,阳光欢脱,是她早已经忘记了的。
心里头最虚的时候她又去了找了尚瑞文。
她端正的坐着,两只手却不知道放在何处,来回跺脚,整个人局促不安。
“这几天我一直在做梦,我梦见梁先生在外面有了情妇,他在外面一直有的。但是那天我梦到那个情妇被带回来了,她怀孕了,她想当这个家的女主人,她想取代我。然后她骂我,揪着我的头发说我是寄生虫,扬起扫把要把我赶出去,然后……然后梁先生就来了,他拿着一把枪一枪把她头打破了,血和脑浆混在一起是粉红的,那些恶心的东西溅在我……我的脸上,”她咽下一口口水,“我骂他,我说你不怕报应吗?你不怕报应吗!”
“但是他说,他只爱我,爱到自己的孩子都可以杀,我……他的眼睛……眼睛是通红的,像一只吃人怪兽……”
说到最后声音都在颤抖。
“小曼!小曼,”尚瑞文少有的激动,“别怕,你能信他吗?他把女人当什么?交际花!不过是他的附庸罢了!他权力和地位的象征!你愿意做一只金丝雀吗?而且他爱你,他就不会杀害你的父兄,不会让你孤苦伶仃!小曼!你别信他!你别信他啊!”
苏曼如的声音平静下来,她第一次毫不退缩的注视着尚瑞文的眼睛,纤瘦枯骨般的手抓住他的肩膀不停地摇动,哭诉的质问:“那我能够相信你吗?我能够相信你吗?!”
婚礼如约而至,那天早晨他给梁先生系了领带。
她踮着脚,手圈着梁先生的肩膀,给他整理西服的领子。梁先生站得笔挺,脸上永远意气风发。他搂着她的腰,绅士庄重,仿佛搂得不是她的身体,而是她的心。
苏曼如笑,“梁先生,你可是没有孩子了,难受吗?”
“没有生出来,那怎么叫孩子?而且那样的孩子最好没有,生出来了你就会知道感情是最坚固的牢笼。”
他看着苏曼如的眼睛,“我的弱点,有你就够了。”
他知道,她是她的牢笼,而她却被另一个人锁住了。于是他所有的秘密都被窥伺到了。
甲板上歌舞升平,上海政界,商界,军界,人亲临,百乐门的唱歌的董香玉已经唱了好几首歌,贵族小姐们跳舞都跳累了,坐在餐桌前吃红酒巧克力,配上法兰西奶酪。各色电灯把舞池照的迷幻,如同梦境般纸醉金迷。
苏曼如的眼睛一瞬间被焰火点亮,在鱼腥味浓厚的海风里,眼睛是黑的一谭死水,永恒的死寂。
已故苏先生的女儿,上海一半码头的占有者。今天是她十八岁订婚礼,嫁给一个从小看着她长大的男人。
那个男人大宴宾客,此时还不知道在甲板的那个地方举着高脚杯,在喧闹中迷失了原本的谨慎。
但还是有一个男人走了过来,干练理性,千篇一律的宾客着装却成了她心中的主角。
眼睛颤动一下,泪水差点夺眶而出。
与此同时,甲板的某处,子弹上膛的声音被掩盖在这些声音中。焰火像极了炸弹,暗示的不是欣喜,是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