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是李无方!”“不错,正是此人!”楚无疆目光灼灼道,“他被师父所擒,与师父秉烛夜谈直至天明,道明了那天书与九重云霄功来历,他此行正是为那青阳功而来。师父平生练武成痴,又对那李无方惊才绝艳极为欣赏,二人越聊越是投机,最终达成交易,以玄英功换青阳功,而李无方更是以弟子之名留在太华山,二人一同钻研武学。”
“原来如此。”裴昀喃喃道。
原来李无方正是太华派“无”字辈弟子,当初便是他杀死的宁无涯!
“彼时我虽年幼,但于武学颇有天赋,最得师父喜爱,偶尔也被师父所召,与之切磋论辩,对二人练功进展颇为了解。不久之后,却是出了怪事,李无方先练玄英功再练青阳功毫无障碍,而我师父先练青阳功再练玄英功却是困难重重,后来走火入魔经脉受损,险些武功尽失。”
“便是与我先练玄英功,再练白藏功的境遇相似!”
楚无疆点了点头,沉声道:“此后我师父与李无方潜心钻研,发觉这九重云霄功远没看上去那般简单。这四门功法若单独练之,仅是寻常练气内力心法,但若合而修之,却是与道家聚气修真、内练金丹、长生不死之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若是如此,那便须顺应乾坤大道,阴阳五行来修炼。青阳、朱明、白藏、玄英,是为四季,夫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此天道之大经也,阴阳交替,四季流转,不可逆也。顺而为之,无阻无碍,逆天而行,则阴阳生乱,经脉受损,肉体凡胎自然经受不住了。”
裴昀若有所思:“所以,便该应和阳盛阴衰,阴衰阳生的顺序练这四门功法,才不会伤及经脉,得道大成?”
“正是如此,亦或者能在三年之内,将这四部功法齐练,使体内阴阳五行自行消长,融会贯通,应当也有一救。”楚无疆长叹了口气,“可当时师父并没有得到另两篇心法,他受伤之后,没多久便驾鹤西去了,那李无方性情古怪,目空一切,对太华山毫无留念之情,师父下葬第二日,他便下山而去,从此再也无人见过他。”
裴昀对此并不意外,那人着实寡情薄幸不似凡人,对数年师徒之情的颜玉央都可以随时弃如敝履,对湛紫光想必也视如过眼烟云,他此生唯一的信念似乎只有九重云霄功。
“我曾依稀听闻李无方和师父说过,朱明功似乎被一西域番客所得,所以那些年我云游四海,向西而行,多少有寻此功之意,但却无果。直到十年前,我在西域不小心惹了白衣神教,被他们一路追杀入关,受了重伤,流落南疆,恰好救了雷神寨寨民,受其相邀,我也就顺势在雷神寨住了下来疗伤养病,没想到这一住便是十年。”楚无疆感慨万千道:“爻寨山清水秀,与世无争,民风淳朴,我几乎已是乐不思蜀。”如武陵人误入桃花源,所谓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不过如此。
顿了顿,楚无疆又对裴昀道:“倘若我当年不伤,又或是我二师兄尚在人世,我二人任一之功力足以助你重塑经脉,渡过此劫,但如今当初玉公子主张要废你武功,我其实也是赞同,但此事事关重大,到底还是要你自己决断,不知你是如何考虑的?”
裴昀听罢沉默半晌,久久无言。
现在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其一,强练青阳功与朱明功,更要寻到一至少有一甲子精深内力之人,助她重塑经脉。且不说她究竟能否寻到李无方,从他手中讨到朱明功,放眼当今武林,有一甲子精深内力之人实属凤毛麟角,就算当真有这样一位高人肯牺牲自己替她疗伤,她又怎能为了活命而累及旁人?
其二,便是自废武功,从此只余十年寿命。
然而南疆大乱,钓鱼城危如累卵,师门叛国,大宋如风雨飘摇,此时此刻她又如何能抛下这一切,独善其身?
沉吟半晌,她艰难开口问道:
“若是维持现状,我还有多久可活?”
“多则两年,少则六个月。”楚无疆淡淡道,“拖得越久,你便越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多谢楚前辈关心,可我我还须再想清楚一点。”
楚无疆见此,不由有些理解了当初颜玉央的一意孤行。世人多贪生怕死,自私自利,可面前之人,却偏偏一腔赤诚心无杂念,最在意家国天下,只将自己的性命放在了最后。
他忍不住劝道:“你毕竟风华正茂,又新婚燕尔,何必太执着于外物?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这期间一切未必没有转机。你就算不为自己打算,也要考虑你那新婚丈夫,我瞧他虽脾气古怪,却对你甚为在意,你若遭遇不幸,余生叫他一人该如何度过?”
裴昀闻言心中一颤,唇边缓缓露出了苦涩至极的笑。
“我与他并非只是儿女情长那般简单,之前在白龙寨,或许他愿放下一切,然而此一时彼一时,现如今,他未必再愿意面对我”
他要娶的,他愿厮守的,他能心无芥蒂面对的,是什么也不懂的阿英,忘记了所有的阿英,只属于他的阿英,而不是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的裴昀。
而裴昀,本也不能嫁他,不能与他厮守,不能与他心无芥蒂相对,从头到尾都不曾属于他。
“对了,晚辈还想请教前辈一事。”裴昀定了定神,正色道,“晚辈曾听闻太华派天同子隋无懈前辈,少年时曾与玉面修罗王交手被其一掌伤及丹田,后休养三年,终得康复。不知隋前辈是寻到了什么神医良药,才能恢复如初,重新习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