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无疆颔首:“本派《清静无为功》恪守心性,与那迷心咒相生相克,但你能自行冲破心障,亦足见悟性。”
“多谢楚前辈出手相救,晚辈裴昀感激不尽!”
楚无疆细细打量了裴昀面容几眼:
“你姓裴?不知裴上安是你何人?”
隔世经年,骤然听到父亲的名讳,还是令裴昀心中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她克制住心潮起伏,沉声道:
“那正是家父!”
“没想到你竟是我徒孙!”楚无疆惊喜道,“可是,我只听闻上安家有四子,没听说还有这么大个闺女啊!”
裴昀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但楚无疆也没深究,只问道:“如今你父母可安好?你又如何会来到南疆来,还惹上了这天目王?”
裴昀不想他这十年一直隐居南疆,竟是对中原局势一无所知,不禁长叹了一声:
“此时说来话长,晚辈还有急事在身,眼下不是说话之时,前辈若想知详情,还请与我进谷再谈。”
说罢,她拱了拱手,便回到最初那颗参天古树之下,那正是迷踪阵的阵眼。树下颜玉央仍昏迷不醒,她试探了一下他的体温脉搏,而后拖起木筏,指点着楚无疆安然踏进迷踪阵,三人一同下了山坡,穿过石壁陡峭的山口,进入了一处群山怀抱的山谷中。
此地山清水秀,鸟语花香,四季如春,别有洞天,近处小桥流水,远方屋舍俨然,正是传说中的春秋谷。
自当初上太华山吊唁宁无涯掌门出谷而去,裴昀已有许多年不曾回过春秋谷了,但她自幼在这里长大,渡过了一生中最快活无忧的童年,哪怕是闭着眼睛也能辨出谷中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
久别故里,今朝重返,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师公秦碧箫故去,六师叔谢文翰绝迹江湖,大师伯罗浮春战死蔡州,小师叔公宋御笙及一众师伯皆已投蒙,裴昀料到如今春秋谷必已是人去楼空,但真正亲眼那落满尘埃的房屋与杂草横生的院落时,心中仍是忍不住的伤感。
她的师门,她的童年,她最初也是最后的家,就这样再也没有了。
来到四师伯救必应的药庐,裴昀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要找的东西。
那是一盒羊脂白玉般半透明的膏药,其质如寒玉,却轻若无物,气味清凉芳香,名唤斑龙珍珠膏,正是接骨奇药。
她将颜玉央扶到自己房间的床上,为他擦拭掉满身污泥,用酒将那斑龙珍珠膏化开,仔细涂抹在他双腿与右臂断骨之处,重新用夹板包扎好。
至此,悬起的一颗心,终是缓缓落下了一半。
斑龙珍珠膏乃是救必应得意之作,给刚出生的幼鹿覆在腹脐后,且立有肉角生,有这一盒在手,颜玉央的断骨不出半年必能恢复如初。
然而他那受损的丹田,她一时却是想不到解决之法。
正在她冥思苦想之际,身后忽传来楚无疆的声音:
“那小子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倒是你自己忙乎了这大半天,也不觉得饿?这十来天我可是在那大爻山里没吃过一顿正经饱饭,小侄孙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啊!吸溜—吸溜——”
裴昀回头,愕然发现他竟是端了一碗干菜馎饦站在门口埋头大口吸溜着。
三人入谷后,天色便彻底黑了下来,她一门心思放在颜玉央身上顾不上其他,楚无疆腹中饥饿,无奈自行去了灶房,找到未腐坏的米面和干菜自己做了一锅热腾腾的馎饦,此时吃得正香。
裴昀这一愣神,饥饿与疲惫也后知后觉的涌了上来,两人二话不说,先打牙祭,裴昀还去大师伯罗浮春的酒窖中取出了一壶兰花酿,楚无疆好酒,见到之后登时双眼放光,就着美酒又多吃了两大碗。
酒足饭饱之后,二人这才有闲暇促膝长谈。直聊到月上中天,彼此俱是心情复杂,楚无疆感叹于这十年间天下风云变化,而裴昀至此才知晓自己身子竟已出现了大问题。对此她不禁惊疑万分,且不说她练功之时一气呵成,没察觉到半分差错,那李无方不也练了四门功法,更练成了九重云霄功,为何他却无碍?
楚无疆看出了她的不解,气定神闲的开口问道:
“若我推断没错,你所练的应当是天书中的玄英功与白藏功吧?”
裴昀闻言更是一惊:“楚前辈,你你知晓天书之秘?”
“你既是上安之女,便不是外人,现下我将前因后果告知于你。”楚无疆慢条斯理道,“本派绝学《太华真经》,最后一章心法,正是那天书中卷四门功法里的青阳功!”
此事却要从一百年前说起。
当年时值靖康年间,北燕侵宋,天下大乱,那太华真人湛紫光初出茅庐,还未曾在佛武会上声名鹊起,只不过是寻常一游侠而已。某日他路经河南地界,偶遇一伙江湖人在争抢一块布昂,他们互相残杀,最终落得同归于尽,湛紫光出于好奇,在血泊中捡起了那块布昂,却发现武林中人拚死争抢的天书秘籍。此后他照其修炼,不出数年果然进步神速,武功大成。
后佛武会扬名天下,太华之巅开宗立派,他将毕生所悟所学汇于一本《太华真经》,因那武功来路不正,恐怕太华派引火上身,故而他将其列为最后一章,规定派中弟子唯有习武大成者才能修炼。
“后来某一日,太华山闯入了一盗经之贼。”
这段往事裴昀曾在太华山上听严无妄提及,彼时她并未放在心间,可此时此刻再听楚无疆说起,突然若有所感,脱口而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