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境国君齐聚晋侯大帐,自晋烈公薨,数十年未见此盛景。
众目睽睽之下,林珩质问蔡侯,义正言辞,有理有据,令其惊惶失色,张口却无法反驳。
蔡侯举目张望,看清在座诸侯,遇见的都是目光躲闪。心知无人会出言相帮,不禁心生绝望。
不,不能承认!
濒临绝境,脚下就是万丈悬崖,眼见进退无路,蔡侯反倒冷静下来。
他抬头看向林珩,狠狠一咬牙,张口否认刺杀,坚持死士是蔡欢所派,郑地出身就是证据。
“蔡欢入贡,刺客乃她所藏。郑侯亡国,蔡欢对晋恨之入骨,也恨寡人不派兵相助,故设计行刺君侯。事成大仇得报,事不成罪及蔡,使两国交恶。妇人心歹毒,无所不用其极,君侯万勿听信其言!”
蔡侯声音沙哑,神情痛悔。不知实情很容易受到蒙蔽,对他产生同情。
国君们表现各异,有人面不改色,有人不屑一顾,也有人略微动容。但自始至终无一人开口,显然不愿为他得罪晋侯。
蔡侯的下场显而易见,何必为他徒惹麻烦?
小国诸侯擅长左右摇摆,习惯于明哲保身。哪怕蔡侯说出花来,一样拉不到盟友,更无法改变事情结果。
眼见哭诉无用,蔡侯心下暗恨,继续将污水泼向蔡欢,直言自己也是受到蒙蔽和欺骗。
“吾不察其用心,后悔万分。幸君侯安然无恙,否则难辞其咎!”
蔡侯巧舌如簧,不惜黑白颠倒,只为能摆脱罪名。
可惜林珩不为所动。
见他还要继续说下去,林珩变得不耐烦,当场出言打断:“既与刺杀毫无瓜葛,为何扣押晋使?”
刺客若真是蔡欢所派,蔡侯一无所知,遇晋国遣使理应解释清楚,而非扣押来人。
蔡侯如此行事,分明是做贼心虚!
“我……”蔡侯被问住,突然间张口结舌,想不出搪塞的理由。
“你不说,寡人来说。”林珩微微倾身,视线锁定蔡侯,言辞犀利,如刀锋刺破他的伪装,“你知蔡欢无辜,更知主谋是谁。本以为计划天衣无缝,事成与否,蔡欢都必死无疑。不承想蔡欢未死,寡人遣使质问,仓促间慌了手脚,才会犯下大错。想补救来不及,只能一错到底。”
蔡侯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脸色变了几变,定格为一片惨白。
“世人言寡人暴虐,嗜杀成性,宴上遇刺定血流成河。你也这般想,自以为得计。”林珩语气平稳,未见疾言厉色,反而更予人压力,似有狂风骤雨即将来临,“寡人固暴,却非愚蠢。蔡欢分明是替罪羊,背叛、舍弃、陷入绝境。你意图乱晋,进而乱西境,属实胆大妄为。不论手段如何,敢作敢当,方不负国君之尊。你却敢做不敢当,以亲人顶罪,实令人鄙夷不齿!”
林珩说话时,帐内众人心思各异。
曹伯等人若有所思,时而看向蔡侯,目光晦暗不明。
田齐和蕲国国君目光灼热,一眨不眨望向林珩,敬佩的神情如出一辙。
许伯垂下眼帘,眼角细微抽动两下,心中莫名不安。他突然生出怀疑,不确定之前的计划是否能成。意图将上京和晋玩弄于股掌之间,他是否太过自信,妄自托大?
不管众人如何想,林珩戳穿蔡侯的面具,见他意图开口争辩,沉声道:“陶荣。()”
臣在。?()”
“口供,证人。”
“遵旨。”
陶荣正色领命,后退几步停在帐门前,向等候已久的甲士示意。
在众人的注视下,一队甲士鱼贯入帐,放下沉重的木箱,打开箱盖,里面摞满捆扎的竹简。
三名男子被押入帐内,长袍皮履,发冠斜插鸟羽,腰间悬挂金印,赫然是蔡国相和两名上大夫。
“你们……”认出来人,蔡侯脸色骤变。
三人避开他的目光,叠手敬拜林珩,口称:“参见君侯。”
陶荣回到大帐中央,站定在木箱一侧,弯腰拿起一卷竹简,当着众人的面展开,沉声道:“蔡国氏族八十一,皆在册中画押,证蔡侯与三令合谋遣死士入晋,借入贡行刺君上。口供俱在,并有人证。”
“事不涉欢夫人,实为三令策划,国君听之任之。事败欲以欢夫人抵罪。遇晋使当殿质询,国君一怒之下命人扣押,有诏令为证。”
蔡国相面色憔悴,说话时战战兢兢,唯恐说错一个字招来杀身大祸。
“国相,安敢如此!”蔡侯咬牙切齿,暴起扑向蔡国相。当场被甲士拿住,双臂反扭在背后,让他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