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兄想多了,”宋长洮摇着头,“我若是有这个本事,也不至于当了十来年的县丞,被你们排挤得坐冷板凳。””那你是怎么——啊,”章主簿恍然过来,“是你女儿。先前我就听人说过,你们几家儿女常去府城玩耍,恐怕就借着这个攀附上去的吧!真是高啊!”
章主簿愤恨不已,“只可惜我自己没有一儿半女,不然早用这法子爬上去了,哪里轮得到你们。”
“这话可笑!”
宋长洮听前面说时都还没有恼怒,可章主簿这话一说,他反而火了,拍着桌案恼怒道:“难道养了儿女,就为教他们去做细作探子?若章兄是这样的心思,不生下来倒对他们是件好事。”
宋长洮冷哼了一声,只觉老章是在放屁,凭他也能有这样好的闺女。
他女儿千好万好,品性佳德行高,孝顺长辈体贴亲友,为人诚实从不隐瞒,这样才引来了旁人交好,若是像老章那样养得心术不正欺上瞒下,背地里算计一肚子心眼,又哪来的什么朋友?
第73章圆满(已修改)
税收账簿到底是平安无事的送到府城衙门去了,既然东西送到手,下剩的马车着火事件也就不了了之。
毕竟上头的人不追究,下头的人乐得清闲,哪里还会自发的去查询原因,就这么风平浪静的了了事。
与之相同态度的,是当曾知县召集衙内众人,说自己属意县丞宋长洮代自己整理年关事务时,其他人的沉默赞同。
出乎意料,就连县城资历深人缘广的章主簿都没发异议,一张老脸低着头没吭声,连他老人家都赞同,其他人哪还敢冒头呀。
在这一刻,大家似乎都心悦诚服的认同宋长洮接任延清县县令,叫曾知县都忍不住高看了宋长洮一眼,这老宋还是有些本事的嘛。
章主簿面色如常的回到主簿衙门,看着底下人找来只平静道:“怎么,难不成你们还有什么后手?牌都出尽了也打不过人家,这时候就该老实低头。”
“低头?您低头了是没事,可我的下场怎么就——。”
许书吏实在不服,哦,把自己推出去往前头探路,见摔到了坑里就停住脚不走,知道了教训,可凭什么就自己这么倒霉。
“收声!”
章主簿鹰一般盯住了人,阴沉沉道:“把你的嘴给我闭严实了,别叫我再听见什么。”
“你说下场,这难道不是你先招惹的下场,现在他没扒了你的官皮就已经是好运了,还想怎么样。要不要把我的位置让出来,给你坐坐啊。”
许书吏霎时就闭上了嘴,脸色苍白的被吓个够呛,忙摇头道:“不不不,小的不敢这样妄想。”
“知道就好!”见他醒悟过来,章主簿重新恢复了往日的亲和语气,耐心指点道:“你怕什么,他不过只是接任的官,县官一任三年,已经没了一年,算算看也就只剩下二年的空档,坐了就坐了,你一辈子的书吏还怕流官不成。
现在没了权,大不了等个两年,人一走户房不还是你的天下,急什么,这会闹出事,你就不怕他杀鸡儆猴,真个革了你的职,或打或发配,死不死全是他一句话。”
“章大人,”许书吏慌得跪了下来,“您得救我啊,他一个县丞凭什么革我的职,我先前那些银子可都是老老实实送去您家的。”
“是啊,我不正在救你吗,”章主簿忍不住头疼,要不是看在钱的份上,真想把人给轰出去,他吸口气。掰开揉碎了与人讲道:“如今他做县令一日,你我就老实一日,把人哄两年走了,后头新来的哪里知道前头官司,你不还是户房书吏,日子不还是照旧的过嘛。”
许书吏猪脑子终于听懂了,感激的点着头道:“诶,小的明白了,只是——”
他随即又担忧起来,“要是过了两年还不走呢,那咱们岂不是还得熬。”
“这怎么可能,”章主簿嗤笑了一声,“先前做了十来年的县丞就够可笑了,难不成他还能再做十来年的县令?”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事其实宋沂也疑惑过,按理县丞接县令的官是不用走吏部考功司的,这归文选司管辖,那位在他爹考评上屡屡难为人的主事恐怕没法跨部门做手脚,可他爹接任县令期满的考评又会送考功司去,到时候还是他给评定。
说实话,这人能对自己死对头的师弟为难阻碍十来年,可知心眼有多小,万一他继续压着他爹不叫升迁,那可怎么好啊。
“怎么好?这不是件大好事吗。”宋长洮倒是挺知足常乐的,听见闺女这样担忧,他反而笑了,“你瞧瞧,延清县有什么不好,从小住到大,换了个地恐怕你娘还住不习惯呢。
这里离府城金陵也近,你祖母大伯就在城外,不论是爹这边还是你娘那边,看望亲人都方便,多好呀。再说了,”宋长洮笑眯眯的摸着大女儿的额头,“为父的本事有限,纵使你帮衬着,也就够待在县城使的,再大些,我可就真撑不住了。”
延清县很小,小到都城的老爷们觉着这是个监牢,可对于宋长洮来说,这地方却是个再好不过的养老地,能在这里住到终老,他求之不得哩。
有人待在家乡心满意足,有人独居异地孤孤单单。
在李峤的再三央求下,宋沂到底还是将抄完账簿后的人给转移了出去,如今就居住在临街的酒楼,宋大小姐支付的房费,离宋家不算远,出了吉祥街往北走一段路就到,宋沂去这跟逛街似的方便,一天一趟。
这不,今日又过去了一趟,熟门熟路的敲门进屋子,还顺手递给李峤一个包袱。
“这是什么?”李峤摸着软乎乎,分量还不轻。
宋沂坐在椅上一边给自己倒茶水,一边回话道:“这是我娘估算着你的身量改的棉袍,虽然是我爹的旧衣,但你放心,我爹舍不得穿新衣裳,每回套一下就收起来了,还是九九新的呢。我娘听说你还没回去,天气冷了怕你冻着,特意做了两身叫我带来,算是谢礼啦。”
李峤这才拆了包袱,见里头果然是簇新两件棉衣,一件雀蓝,一件草青,料子塞的厚实,周边针脚细密,穿上身不大不小正合适,不由得就感激道:“多谢伯母厚爱,请小姐回去千万替我转达谢意。”
他看宋沂神色轻松,坐椅上有闲心晃悠双腿,宋母又有时间缝衣,心里就猜到了几分,笑道:“你家难关怕是过了,我看你现下可比先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