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砚到来,看见的正是这一幕,他冷冷而笑,袖手旁观,丝毫没有上去帮忙的意思。
跟在后面的秦嬷嬷,震惊得瞪圆双眼。
二爷娶的这媳妇……性子忒活泼好动。
大圆案上,菜肴摆得满满当当。
陈婶一边上菜,口中絮叨,“夫人莫见笑,庄稼人吃用粗鄙,没什么好东西,只是些家常菜,就是不知合不合夫人的口味。”
粗陶制成的碗碟,份量足够十个壮汉吃撑着。
阮柔从小也是炊金馔玉,确实没见过这种阵仗,但农家人待客的诚意,却是感受到了。
与前世她被囚在此的光景截然不同。
这是沈之砚名下的私庄,想来前世除了秦嬷嬷,并无一人知晓她的身份。
那么,他把她藏在这里,或许真的另有目的,阮柔轻悄抬眸,去看坐在对面的沈之砚。
他正跟秦嬷嬷打手语交谈,足够十人围坐的圆案只有他们三个,沈之砚姿态闲逸,并没有平日正襟危坐、端严持重的模样。
面前的菜里,随处可见红通通的辣椒,他吃得很随性,不像在府里,吃一口辣菜也得偷偷摸摸,像做了什么不得了的错事。
阮柔心有所感,沈老夫人是个掌控欲极强的人,府里到处都是她的眼线,对儿子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只有在这里,脱离了母亲的监视,他才能如此放纵。
他对待秦嬷嬷的态度,也是阮柔前所未见,两人交谈热络,没有生分、不似主仆,像一对关系融洽的母子。
秦嬷嬷时不时看一眼阮柔,流露带点讨好、又分外慈和的笑容。
阮柔也在打量她。
与寻常高门乳母的细皮嫩肉不同,秦嬷嬷脸膛黑瘦,是庄稼人常年日晒劳作留下的印记,慈眉善目,略显浑浊的双眼透着朴实。
她主动指指自己的耳朵,又张口比了比,摇摇头,示意阮柔不必客气。
阮柔竖起拇指,弯了弯指节,对她比了个“谢谢”。
“你会手语?”沈之砚冷淡瞥来。
“只会一点点。”阮柔垂下眸子,“小时候祖母身边有位老仆,后来生病坏了嗓子,她教过我几句。”
沈之砚不置可否,又转头跟秦嬷嬷手语去了。
阮柔本有心问问,秦嬷嬷为何会聋哑,见他不理不睬,只得作罢。
丰盛的晚宴,气氛却诡谲的安静,他们两个手语交谈,剩下阮柔如坐针毡,对着一桌子菜难以下箸。
像是看出沈之砚刻意冷落,秦嬷嬷撂下他,把椅子挪到阮柔边上来,殷勤地给她挟菜,自己却不吃。
眼看碗已堆得冒尖儿,阮柔对着秦嬷嬷胡乱比划。
沈之砚冷眼旁观,并没有帮忙沟通的意思,阮柔无法,只得也给秦嬷嬷挟菜。
秦嬷嬷连连摇头,用手盖住碗,指着咽喉,沙哑地啊了几声,回头冲沈之砚翻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