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魔宫阶下长跪,狄飞惊递上万名学子按过手印的文书,谏言道:“陛下,北渊在五洲十三岛多年,虽然实力雄厚,矿产丰厚,亦有文明稳定的政治环境。但在仙者眼里,我等始终是蛮荒魔地的愚民,不可教化,自然也不被当做人看。被人杀戮,屠灭,固然可怜,但在他们眼中不过是数字而已。高贵与低贱,难道是以道统来分的吗?”
“我等北渊之民,不欲兴战,但也不怕战。何况是屠城之仇。难道被仙修欺到头上,陛下还希望魔修再跪下来吗?”
殷无极听他尖锐的质问,并未恼怒,而是略略抬手,允他起身。
狄飞惊依旧坚持跪在金殿之下,却昂首,道:“陛下可知,外界传言如何?”
“如何?”他问。
“外界流言,称陛下向仙门一味求和,并非为魔道计,而是与圣人有私。”狄飞惊道。
“……”殷无极阖眸,不答。
他先捧了捧君王,“我等都知晓,陛下殚心竭虑,从中调停,一切都是为北渊。陛下不欲怒而兴师,也无有对外扩张的野心,更不欲破坏和平,让北渊跌入狂热的战争陷阱。”
“可倘若复仇之事,我们还思虑再三,权衡利弊,那么失去的只会更多。这偌大五洲十三岛皆知,北渊魔修毫无血性,被仙门打了左脸,又将右脸伸过去,仍由对方掌掴——陛下,倘若到了那个时候,人人都会想从我们身上割走一块肉,反正魔修不会反抗。”
此子能言善辩,处处都戳他痛处。
他大胆得很,就好像曾有人告诉他,即使是直言讽谏,也不会被君王拖出去砍了似的。
殷无极听完他的一席话,越来越觉得,故人挥不散的影子又回到了魔宫里。
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支着侧脸,问道:“……程潇,是你什么人?”
狄飞惊突然卡了壳。
仅是片刻沉默,就让殷无极确定了什么。
他那位被流放出九重天,永不得归的前右相,即使在草野之中隐逸,也执掌着帝京的棋。
他不碰政事,看似隐逸,可他的学生遍北渊。
“……也罢,三百年了。”殷无极覆着眼帘,他已经有些忘却程潇的模样。
许久未见到故人,或许在死之前,也可以再见一次。
思及此,帝王开口,淡淡道:“宣,程潇回京。”
“这些话,不需要他教学生说给本座听。他若是非说不可,就来本座面前,亲自讲给本座听。”
在筹备战事时,君王还有许多事要做。
殷无极见完闹腾的学子,将他们安抚下来,又马不停蹄地面见了几位入京的将领,调兵遣将已经稳步开始。
萧珩也被派遣出京,禁军由被火线拔擢为金吾卫统领的池非鱼代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