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谢——”我转过头来,看到刘姓妇人的胸膛仍然暴露在外,又扳回去,“——哎呀,刘姐,你先整理一下衣裳吧。”
刘姓妇人这时才三两下地将衣服穿好,似乎毫不在意将自己的身躯暴露在陌生人视线下这件事。
只是我转回头来时,发现她的神色柔和了不少:“韩公子当真是个君子。”
我苦笑道:“刘姐不要说笑了,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占一个孤苦无助的母亲便宜的。”
“若天下的男人都有韩公子如此好心便好了,妾身何至于……脏了这身子。”妇人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东西,脸色在憎恶和悲切之间不住变幻,但是看到好奇地往这边望来的小花时,却又露出了无边的爱怜。
我严肃地说道:“你一点也不脏,脏的是那些趁人之危的人。刘姐,财不露白,你和小花两个人没有自保之力,可有门路花这份钱?”
妇人将小花招了过来,摸了摸她的脑袋,摇头道:“妾,妾身不知,近日成天乞讨,也只是偶尔得几块铜板而已,吃饱饭都没法子,也,也没人惦记。”
我思忖了几秒后,道:“我认识一些官府的人,他们近日准备颁布一些新法令,帮助新到汴梁,无家可归的人们。哪怕没有人觊觎钱财,你们俩人在外呆着,也十分危险,你可带着小花到杨楼路,衙门对面去。那里有一些身穿玄色制服的差役,那是官府专门负责协助新来的百姓的,应该可以帮你。”
刘姓妇人激动地带着小花往地下一拜,我连忙接住她们,没让她跪下去。
她抬起头来有些哽咽地说道:“没想到这世道还有韩公子这么慈悲心肠的人,当真,当真是…谢谢,谢谢……”
我严肃地说道:“只是一些银钱而已,刘姐不必如此。我知道从一个陌生人嘴里说出这种话,很廉价,但是……不要放弃。要为小花,也为你自己活下去。好了,我得走了。祝你们好运。”
妇人抹去了眼角的泪花,用力地点了点头,对我露出了一个由衷感激的笑容,然后牵着小花的手缓缓走出巷外。
我对回过头来,可爱地朝我招手的小女孩儿微笑挥手,心里十分沉重。
来到汴梁这段时间,我像今天这样给予行乞的人加起来也有二十多两银子了,每天见到的乞讨人群却越来越大。
这对遭遇了无妄之灾的母女,仅是这场日渐扩大的战争所造成的波及者中的千万分之一。
而又会有多少人失去性命,失去生活中的一切事物,战事才会结束呢?
我又能在这时代的浪潮中,起到任何作用么?哪怕是当初降临在大燕,手无缚鸡之力时,我也没有感到现在这么无力。
带着这份沉甸甸的心事,我来到薛府,熟悉地被侍卫带入旁厅。里面已经坐着薛家的忠心管事刘青山。
刘青山这段时日为薛槿乔的诸多事务来回在青州各城奔波,甚是辛苦,也就是上个月濮阳被围之后,才在汴梁多留了几日。
这个中年男子精神依旧,只是瘦了一些,颧骨高高下颌凸显,灰色长袍穿在身上有些过于宽松。
他见到我后,热情地起身问好。
我们坐下闲聊了几句后,我问道:“刘先生可知槿乔所提的,今天会来的熟人是谁?”
刘青山抚须道:“我听闻小姐说,五台山的僧队今日会抵达,不知小韩你可有五台山的旧识?”
我挠了挠头:“五台山?我只认识怀化外飞龙寺的僧人,五台山这佛门执牛耳者的大师们却是一个不识。”
不过,我似乎记得确实是有个认识的人跟五台山好像有关系似的,是谁来着?
这时,一把似曾相识的声音从外响起:“哎哟,韩良,你果真在此!哈哈,好久不见!”
我看到来人,惊喜地站起身来。
面前的男子年龄三十岁上下,两鬓灰白,剑眉狭眸,薄唇上留着两撇漂亮的小胡子,颇有几分潇洒。
他身材高大,穿着棕黄色短打,背上负着一柄长刀,整一个风流侠客。
除了在怀化城外与我共赴生死的玄蛟卫秦喜,还能有谁?
“你小子,我就说自己明明没去过五台山,却总觉得好像忘了谁似的,你不是在山上疗伤吗?怎么来汴梁了?”我与秦喜紧紧地握了握手,询问道。
他爽朗地笑道:“我在五台山都呆了快一年了,多亏了大师们的精心调理,算是把这身伤病养好了不少。五台山就在汴梁往西不到五百里外之地,圆奕住持听说濮阳势危,当机立断地又组织了一团僧兵来支援了。身为玄蛟卫,岂能袖手旁观?我从禹仁那里听说你也在,刚好咱们三人重聚一番。”
“一言为定!禹仁他前天刚出城了,估计还要几天才回来。今晚来我家吃饭吧?”
我与秦喜热烈地讨论了几句后,秦喜对刘青山抱拳行礼道:“刘先生,多谢招待。薛小姐是否还在等着?麻烦告知一声,玄蛟卫秦喜和五台山宗勤师傅求见。”
刘青山笑道:“小姐正等着两位,请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