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骋沉吟片刻,挨着岸边干燥处合衣席地而坐,他冲燕羽衣招招手,燕羽衣游过来。
才经历落水的人,通常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再触碰什么足以没过腰际的池子。
萧骋捋起袖管,缓慢地为燕羽衣按摩肩膀,指腹从他光滑的皮肤至陈年的刀疤。
从痕迹能看得出当初应当是极其狰狞,燕羽衣大抵不舍得留疤,多年悉心保养,才有今日这幅光景。
他的曲线与同龄人不同,自身机能被发觉至最大,身体的灵活度早已远非寻常,双臂只是很随意地搭在岸边玉石之间,肌肉的起伏便已如山峦般均衡地排布于薄薄的皮肉之下。
“看来是本王白担心了。”萧骋用拇指按压穴位。
燕羽衣偏头道:“但愿严渡没死,还能经得起朝廷折腾。”
“如果在战场上与敌人相逢,他们不会因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而放过自己的对手。他是我的兄长,更是我如今的仇敌。”
“……也是整个燕氏大。”
“但他也庇佑过你。”
“庇佑?那些情谊我也已经还完了,他那样的人,根本不惦记自个弟弟出生入死为他搏来的权势。”
“燕氏也不总是受朝廷重视。”
建立在皇帝荣辱的世家不多,将军府是个典型。
时间远在燕父继任家主前,燕氏便因功高震主颇受皇帝忌惮。但皇室又舍不得丢了这个名震大江南北的将军府,着以宠信却不予绝对的兵权,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将军府逐渐脱离明珰核心,但却不得不装模作样地继续追捧,企图瓜分整个将军府百年积攒的资源。
燕羽衣:“其实父亲也并非真的那么不堪。”
“出兵用的军粮,大部分由他筹措,十几年为将军府积攒财富,才有了真正脱离朝廷也可短暂供给出兵的粮马道。”
“皇帝担忧另生二心,才将燕胜雪嫁入皇族。”
“他们自以为这就能束缚住燕氏。”
当年燕羽衣其实是反抗过的,他拒绝燕胜雪入宫,何况与她一同的还是大宸公主。
让那么小的孩子结亲,简直是离谱。
萧骋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在燕羽衣语句略微停顿的时候,适时道:“既然享受供奉,便得有付出代价的准备,这并不亏。”
道理燕羽衣是很懂,但与他的厌恶并不冲突。
他回身,凝望着萧骋淡道:“你也觉得这就是我们的命吗。”
“不是。”这次萧骋给出截然相反的答案。
“抗争与不抗争是两种办法,但大多数世家儿女能力有限,于他们而言,保命已经拼尽全力,不必再强求过得多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