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泉宫深夜刘彻猛地从睡梦中惊醒!将铺盖在身上的毛毡抖落,忽觉脸上湿润,怔怔伸手拂去,手感粘稠,看手上,一片血红!“来人!快来人!”常侍的协律都尉李延年,循声扑入甘泉宫,刘彻一见李延年,便知怎么回事,随手抄起沉甸甸的铜酒爵,闷声砸在李延年身上,面容狰狞怒吼,“你要刺杀朕?!”李延年满脸茫然,但也知道陛下常常如此,赶紧跪倒,哭饶道,“小人不知陛下此言何意小人并无二心啊!”“还说没有?!”刘彻怒气汹汹的拔出剑,披头散发,向着李延年大步走去,“朕杀了李广利,你一直隐忍,等着报仇是不是!”李延年知道解释什么都没用了,陛下又疯了!刘彻露出森白的牙齿,又是抹了把脸,“怪你下手不狠,只把朕打的满头是血,却没杀了朕!”忽的,刘彻停住,脚下是颤颤发抖的李延年,剑刃悬在其头上,刘彻觉得不对劲,为什么手上再没有粘稠的手感了?!又是抹了把脸,手上全无血迹,侧过头,看向摆放位置暗合五行方术的铜镜,铜镜里的刘彻,脸上煞白,却无血迹。哐当!刘彻手中的剑掉落在地,“去,给朕打盆水来。”“是是,陛下。”李延年也知道自己捡回了一条命,重重磕头,强撑起发软的双腿,便去打水了。“陛下,水来了”李延年端着一盆清水,立在那,看起来可怜得很,刘彻毫无愧疚之心,伸手拂去,“放在这,你退下吧。”“是。”起身,走到铜盆前,借着跳动的烛光,看向水面中的自己,缓缓睁大眼睛,刘彻伸手拨开头发,捋开一绺一绺的头发,终于猛地抓住那根!像是对命运不满!狠狠的拽掉那根长发!发丝颤抖,凑到眼前,瞪目看去,是一根白发。翌日“微臣参见陛下。”董仲舒着玄服青绥拜倒。天还没亮透,刘彻就派人把董仲舒给叫了过来。皆因一人,董仲舒曾经的好友,李少君。时年,刘彻招天下方士,招得山东方士李少君,李少君鹤发童颜,九十余岁。其人是方士中最精者,上京之后干了三件事,把刘彻忽悠得一愣一愣的。在宴席上,有一宝物,众人皆不知此是何年何物,独有李少君认出是周时齐国物,刘彻大异,问他是怎么知道的,李少君说自己曾见过。这意思就是自己,从东周活到西汉。刘彻正要驳斥,席中突然站起一老者,满脸惶恐,说自己还是黄髫小儿时就见过李少君,而自己已经都八十岁了,李少君还没变!此为第一事。第二事,是刘彻生病,天下群医都看不出门道,李少君上言,说是陛下祭祀不诚,主张建甘泉宫,甘泉宫一开建,刘彻的病就马上好了。第三件事,李少君临死前给刘彻默写长生不老的仙法,没写两句就咽气了。刘彻再回头时,李少君尸体直接就不见了,而衣袍却是好好放在那,连衣带都没被解开,至此,刘彻对李少君是仙人深信不疑!无比后悔,没在李少君还活着时多学两招!刘彻何其精明,可他一生中却经常被不同的方士骗,不是方士的手法多高超,而是刘彻只相信自己想相信的。刘彻很怕老,也很怕死。“朕昨夜梦到李少君了。”闻言,董仲舒微微皱眉,哪怕其与李少君相识,可董仲舒对李少君的把式完全不感冒,虽然董仲舒不知道李少君是怎么做到的,但董仲舒打心底就不信。“陛下”董仲舒整理了一下语言,“斯人已逝,陛下就不要再惦念了。”“不!”刘彻猛地打断董仲舒,眼中闪过疯狂,“你知道昨夜李少君与朕说什么了吗?”“唉。”董仲舒长叹一声,他早就对刘彻绝望了。“他终于把长生不老的药方托梦告诉朕了!”刘彻兀自说道,“他告诉朕,要在甘泉宫内,立一个二十丈的铜仙人!手捧铜盘玉杯,日夜接天上甘露!再”说得兴起时,刘彻突然闭嘴,警惕的看向董仲舒,生怕自己多说,泄露了长生不老的秘密,董仲舒看向刘彻,语重心长道,“陛下,臣与李少君常年相识,他就不是什么仙人,也没有长生不老之法,若是他有此法,他怎么还会死呢?生老病死,天道循环,陛下,您为何还是放不下?”“胡说!!”刘彻低吼出声,“你胡说!李少君没死!他是升仙了!他等着朕也一起升仙!你若是说他死了,你又该怎么解释朕一扭头的功夫,他便没了?!”董仲舒无奈摇头,“微臣不知道。”“你看吧!找不到他的尸体,如何说李少君死了?!”闭口,董仲舒再不言语,这不是第一次君臣谈论此事,当年董仲舒说辞更激烈,也因此被驱出京城,到诸侯国做了个国相,现在见陛下又是如此,董仲舒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哈哈,你那么厉害,也没办法辩驳了吧!李少君要朕建二十丈,朕觉得太小,朕要建四十丈的铜仙人!”“陛下!”听到这,董仲舒又是破功,“眼下大汉威加四海,仓廪食足,才刚刚缓过来,马上又要建水通海,哪里还能用钱浪费在这无用之物上面?”“谁说是无用之物?!朕是天子!这天下都是朕的!朕想怎么用,就怎么用!还轮不到你来教育朕!”“陛下!”“出去!”“您就”“出去!!”董仲舒面容绝望,摇晃起身,走出了甘泉宫。盯着董仲舒离开的背影,刘彻摘下冠冕,重新将头发散开,一点,一点,一点寻着白发。兴尽悲来,盛极而衰。:()家父汉武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