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中年男子的声音,气息沉稳、略带笑意:“竹桥是桥,石桥也是桥,有桥为何不用,却要夺他者自在?竹能纳浊吐新,荫蔽行人,施主岂非卸磨杀驴、过河拆桥?”
楼知秋转过身,见一褐袍僧人从桥那边走过来,回应道:“竹桥是桥,石桥也是桥,竹桥不愿不自在,石桥难道就愿意么?”
“那是岩石的修行。”
楼知秋挑了下眉:“你怎么知道它愿意修行,难道你问过?世上石头那么多,总有一个石头想当没人搭理的无用之物吧。”
僧人人到中年,身姿却稳重矫健,过了桥,双手合十向楼知秋示意,又对庭雨疏行礼,方转过头对楼知秋说道,“少爷还是那么伶牙俐齿。”
僧人慈眉善目,脸上有着谦逊平和的笑意,楼知秋对庭雨疏道:“云瞰寺的住持方丈,觉明师父。”
“少爷来这小住?”
“今天,明天回去。”
“既然这样,不打扰少爷了,有空来寺里喝茶。”
觉明对庭雨疏道:“我看施主面相雅顺端秀,想来是与佛有善缘之人,不如一道来做客。”
楼知秋立刻警觉道:“他没缘分!”
不止觉明看向他,庭雨疏也看了过去,目光略带纳罕和探询。
“此话怎讲?”觉明问。
楼知秋刚才想,与佛有缘,即是空门弟子,空门弟子须得断舍离,斩断凡尘中一切,那怎么可以!
他往庭雨疏看了一眼,心惊肉跳又无可救药地想,庭雨疏生得那么好看,剃了头发也是极夺目的相貌。
楼知秋说完那句话才想到,禅修有维摩诘派的居士,居士不走空门,只是偶尔在佛门借个清凉景罢了。
“……他是无神论者。”
“不碍事,修心也是修行。佛不强留人,只度有缘人。”
告别觉明,庭雨疏问:“为什么这里既有道士,也有僧人?”
一般来讲,修士需在宗教场所修行,宗教场所便为主场,一块地界也只有一个主场,不同教派难以相容。
“这里只有一个佛门主场,云瞰寺,但觉明师父把隐修的‘地界’借给了他们。洞天福地嘛,是大自然赠予所有人的宝藏。”楼知秋撇了条嫩竹枝,在手里摆弄。
“觉明师父是真正宽容的人,现在信息时代,信息发达,信仰衰落,人到哪里都没有真正清净,他也不做‘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的人。”
“之前有弟子对此有意见,觉明师父说‘真佛如来,由心化相,相虽不同,真理归一,凡心有所念者,俱是如来,凡执着化相者,譬如镜花水月,都是虚妄。’我当时在场,听到后很受震撼,后来也没人对此有说法了,大家偶尔见了,彼此还能寒暄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