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雁、莲花都非财力雄厚的大门派,送的东西中规中矩,不足为奇。大家转向昙秀,昙秀说:“我去了华岳派,倒是有一件新鲜事。我翻见他们请帖,和递给少林的是一样的。”
按说华岳派已经服软,双钩武功已被何有终拿到手。若是武林大会上有所动作,不该让华岳早做准备么?但众人并摸不透何有终心思,也没办法臆测。
丁白鹇笑道:“我见得多些。我和表哥在终南,看见封掌门在试新衣服。做了一身云锦的,镶珍珠,可好看。”
张鬼方不解道:“做件衣服,哪里奇怪了?”想当初他和东风赴盟主寿宴,也在集上买了新衣服。
丁白鹇道:“要说做衣服,大会上显得体面么,其实也没什么奇怪的,但就单他一个人做了,几个弟子都没有。”
这当然也算一桩奇事。宫鸴却说:“说不定都做了,是别人的新衣没穿出来呢。”
丁白鹇捂嘴一笑,道:“那就没办法了。总不好我盯在那个子车谒窗前,等着看他更衣吧。”
宫鸴道:“看看也行。”张鬼方以前想,宫鸴是一等一率真赤诚之人,现在却觉得他是一等一大傻子,忍不住多看两眼。
众人话匣子打开,又漫漫聊了些路上见闻。丁白鹇说:“我们两人从泰山派过来,途中遇到一队镖,几十辆大车,每辆车都盖着黑布,捂得严严实实的,但看起来也不是黄金。”
张鬼方问:“怎么看出来是不是黄金?”丁白鹇道:“黄金最重,压在路上车辙最深,还有车后扬尘,都是不一样的。”接着说道:“我好奇得不得了,跟在后面看了一阵子。等到刮起大风,黑布掀开,看见车里运的全是大珊瑚、大宝珠,还有些乱七八糟的花草树木,估计也不便宜。”
张鬼方又问:“谁家运这种货?”丁白鹇说道:“那队镖车和我们走一条道,我还以为是运来送给盟主的呢。结果听了半晌,其实不是。”
在张鬼方心里,当然还是真金白银最好。于是说:“除了盟主,还有谁要这些玩意。”丁白鹇笑道:“是新任河东节度使送的贡品,送去皇宫的。那个人我也听说过,叫做安禄山,是个三百多斤大胖子,肚子垂到腰底下,多稀罕。”
张鬼方道:“不稀罕,我一只手就能举起来。”昙丰昙秀师兄弟两人,自幼在少林习武,还是第一次领教寺外江湖,被逗得直笑。
就这样聊了半夜,仍旧不见东风的消息。酒楼小厮上来催了两次,讲得委婉,但举止之间颇不耐烦,大意说他们只点便宜素菜,占着雅间一整夜,实在不像话。
丁白鹇将小厮打发走,叹气道:“我们东风西雨兄弟,不会遇上什么麻烦了吧。”
张鬼方一早就在担心此事,默不作响。宫鸴说:“以他的武功,除非是被何有终抓去了,否则能遇上多大麻烦,饭都不吃了?”丁白鹇道:“那么是什么别的原因,叫他干脆不来?”
宫鸴想了半天,说:“是在梳妆打扮?”
丁白鹇大笑一声,说:“他要梳什么妆?”
话音未落,宫鸴霍然站起来,往窗边走了一步。昙丰忙问:“怎么回事?”
宫鸴说:“我听见窗外有人。”然而除他以外,别人都没觉出名堂来。宫鸴比个噤声手势,众人默默地听了一会,仍旧没听见动静。都问宫鸴:“是不是你听错了?”宫鸴自己也稀奇地摇摇头,却说:“我不大可能听错吧。”叫大家都往后退,自己站在最前面,小心翼翼地朝窗口看。
只见一只素手从底下伸来,搭上窗沿。宫鸴叫道:“果真有人!”反手拔出铁笔,朝窗外那人手腕扎去。那只手筋骨一劲,在窗边一按,众人眼前陡然一亮。只见东风飞身跃起,袖若雪飞,一柄莹莹长剑点向宫鸴肩头,笑道:“我才来一会儿,你又是编排我,又要打我,像不像话?”
宫鸴铁笔倒转,画一个扇形,打向东风手指。东风道:“我都不生气,宫兄怎么恼羞成怒了?”沉下手腕,长剑向上一挑,后发制人,把宫鸴逼退一步,自己翻进窗口。
昙秀在藏经阁搜寻小贼时,恰巧与东风错开了,并未见过所谓“一点梅心”的真容,此时不由看呆了。昙丰提醒说:“师弟。”其实自己也痴痴看着。
宫鸴道:“你换剑了?”丁白鹇则喜道:“你既然来了,怎不好好走正门,非要从窗口进来?”东风说:“我听见有人编排我,当然要看看,谁替我说话,谁不替我说话了。”说罢笑吟吟地看一眼张鬼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