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姨娘不知说了什么,芸香就伸手捏她的脸。 范姨娘不以为忤,反而咯咯笑起来,两个人好的像亲姊妹一般。 薛江晚头一次没有和范姨娘斗嘴的欲望,恹恹回了自己的屋子。 范姨娘则好奇看着似秋霜打过的茄子一般的薛江晚,问芸香:“她怎么了?半死不活的……” 芸香嘘了一声,示意范姨娘别说了。 范姨娘就笑笑,不再多言,安静绣着一方丝帕。 薛江晚没有脱了身上的褙子,懒懒的躺在炕上。莺儿、燕儿和雀儿都怕她,远远站着也不敢劝。她的乳娘李妈妈见她这样,拿了个薄裘盖在她身上。 薛江晚拉住了李妈妈,把丫鬟们遣了出去后,问李妈妈:“我脸色是不是不好?” 李妈妈忙说没有,又担心问:“姨娘,大奶还生你的气吗?” 薛江晚眼眸就黯了下去。 她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路过桢园时,想着去看看诚哥儿,跟诚哥儿的乳娘和管事的夏妈妈打打交道。 她想过取代东瑗,成为这个院子的嫡母,可盛家世子爷对她冷落了一年,她原先的壮志渐渐被无情的事实磨灭。 没有世子爷的疼爱,没有孩子,她拿什么跟东瑗争? 不,她甚至连陶氏都争不过。 她的出身还不如陶氏,陶氏却样样比她占尽优势:陶氏生了儿子,从前很得夫人喜欢;世子爷回来后,虽没有按照定制到姨娘们屋里,却也是先到陶氏那里,可见众姨娘里,世子爷是最看重陶氏的。 东瑗说得对,她为何现在比陶氏尊贵? 因为她是东瑗的滕妾。 倘若东瑗失势了,她就会什么都没有 现在,世子爷虽然不来,可她衣食无忧,几个姨娘在她下面,比起从前在南边寄宿的日子,不是好了很多吗? 这一切,不是世子爷给她的,而是薛东瑗给她的。 突然想通了这一点,薛江晚无力依附在大引枕上,泪如雨下。 她想要斗倒的敌人,她一直努力的方向,居然就是自己赖以生存的那颗大树。她好似藤蔓,看似爬得很高,现在才明白,是那棵树给了她势力和高度。倘若那棵树倒了,她会跟着一起倒下去。 她居然是依靠东瑗才能生存下去。 而东瑗,又是她前进一步的唯一阻力。 她不想一辈子居于人下,就需要把东瑗斗倒。可是东瑗倒了,她也活不了。她的人生,居然陷入了这样的困境 李妈妈看到她哭,忙劝:“姨娘,您别哭,姨娘……” 见劝不住,李妈妈自己也跟着抹泪。 薛江晚觉得自己很可悲,身边一个体己的人都没有。 范姨娘和芸香情同姊妹,邵紫檀和陶氏都有孩子,只有她,孤苦无依。唯一和她做伴的,是她的乳娘李妈妈。 她哭着哭着,就把头埋在大引枕上,半晌都不动了。 李妈妈担忧陪在一旁。 好半天,她才抬起眸子,眼睛亮晶晶看着李妈妈:“妈妈,如果我也能生下儿子……” 她说着,眼眸就异常明亮。 李妈妈却被她这样忽而垂首丧气哭啼,忽而又神采奕奕吓住了,半晌不知道说什么好。 薛江晚走后,罗妈妈等人方才进来服侍东瑗。 东瑗起身,喊了蔷薇,往内室说话去了。 “你年纪也大了,模样又好,早些聘了人,你心里也踏实,我也放心。”东瑗拉着蔷薇坐在自己身边,推心置腹跟她说着话儿,“你别害羞,我和你说正经的。” 蔷薇脸刷的通红,却也不再忸怩,喃喃道:“奶奶您说……” “我不知道你心里是如何打算的。”东瑗道,“我和罗妈妈看了四个,若说前程和沉稳踏实,我和罗妈妈都觉得属世子爷身边的来福。将来世子爷成了爵,他大约就是外院总管事,像林久福那样。他虽然长得不俊俏,可人看着不油滑,你嫁了他,自然是头一分的好了。” 蔷薇的头更低了,心却似被什么击中了般,鼓鼓的跳着。 她努力压抑着自己,却依旧羞红了整张脸。 “……可是你要知道,你如果嫁了来福,就要出去的。我身边的总管事妈妈,将来就像康妈妈那样,管着整个内宅。如果来福再管理整个外院,这样是不合规矩的。”东瑗道。 就像后世的企业,高管不可能是夫妻二人。 倘若高管是夫妻,容易架空总裁的权势。 东瑗和盛修颐是主人,他们身边各自最信任的人,就是盛家内、外院的高管。这个年代,也没有让夫妻二人同时做内外院最高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