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寒想了想,“是这样。”她的坦诚让之岚吃了一惊,“换以前你不会这么回答,可能会解释一通别的理由。”比如细心啊,考虑问题的节奏,三观之类。“你们多久了?”之岚放不下这个疑问。“嗯?我们没有。”松寒的唇撇了下,又不好意思地挑眉,“介于朋友和师生,大约就这么下去了。”最后无疾而终。之岚嗤笑,“松寒,你知道自己哪点最让我无奈吗?你总缩在自己的舒适圈里,固守自己的所有认知。”她起身,“等我做完手术再联系你,你祝我活蹦乱跳地早点找个女朋友吧。”“没答应爱沙尼亚妹子吗?”松寒心里略微凝重,表情尽量放松。之岚抿嘴,眼里浮着了然笑意,“我也后悔当时没答应呢,走了。”她主动结束了十分钟的相聚。缘分稀薄时,曾经的彻夜相伴就只剩下街边小聊,这还是从一顿饭的功夫里被精剥出来的。之岚背对着松寒,抬头看天深深吸了口气,想到去年母亲说的那句,“你一厢情愿吧。那女孩没想过和你长久。”几年算不算长久?还是几十年?长久才是一段感情的美满标志吗?在几十年的时光里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般地面对感情是美满?还是在几年的光阴内爱得轰轰烈烈无怨无悔是圆满?之岚依然没想明白。葛画捧着杯面坐在便利店里吸溜着,身边传来熟悉的香气,松寒也端着杯面坐她身旁,“你加了烤肠没?”她探头看了眼葛画碗里,从自己碗里叉了根烤肠给她。“这就……结束了?”葛画的话无意撞到了松寒的心事。“是啊。”松寒思索着之岚对自己的那句评价,“躲在自己的舒适圈”。她的确是这样的人,还没得到,就顾忌失去。这辈子的勇气都花在给isabel的那封短信里了,那会儿也没想着得到,更不考虑失去的问题。吃了几口面后,松寒侧头看着葛画,小姑娘吸溜得快,估计饿极了。那碗面也略微有些辣,葛画唇上沾了片辣椒油,从头顶到鼻翼都冒着汗。这副模样松寒也觉得别样动人。三年前,她还在自家院子里低着头别扭着半边身体被母亲打呢。三年后就成了个小小运动员,还考到了理工大。她一直踩着自己的舒适圈出圈吧?努力练习,拼命学习,比赛、打工……哪件事她都没有经验可言。“葛画,”松寒拨着面,“你为什么这么有冲劲,一定要考到h市来?”被辣住的葛画从碗口抬头,看着松寒的表情有些躲闪,“因为你。”“嗯?”松寒从葛画欲言又止的眼睛忽然抓到了答案。她又吸了口杯面,“哦。”两人一前一后扔了碗走出便利店。松寒站在店门口看着初秋的夜晚,燥意虽然依旧生猛,却少了吞没空气的气势。两个人站了不知道多久,只有进出便利店的人奇怪地看她们一眼,身后的电动门一开一合播放着提醒乐。松寒的胸口一起一伏,她望着前方的路灯,路灯前方的隧道,隧道前方的白茫茫……目力有限,她看不见了。身边站着高她大半头的葛画,她低头静静看着自己。“走吧,去电影院。”松寒忽然说。葛画“嗯”声没完,她的手被松寒牵住了。松寒软软的手心贴住她手心的老茧,葛画又开始晕了,她不知道先迈哪条腿。“你可以握紧我的手,先迈左脚。”松寒没有看葛画,她的脸在灯下一片火红。说来可能有些丢人,葛画看着帧帧精致如画的电影《聂隐娘》觉得无法理解其意,心绪却被松寒的指尖捏住。一路上她们拖手来电影院,除了买票和进场时分开,坐下后松寒又自然附上她的手。就像这部似乎缺了明显架构和故事矛盾点的电影一样,在葛村动了心的女孩没有经历情感的各式因果迭谢,就在没有告白、没有准备更没有想象的情况下走到了这儿。松寒左肘撑在椅子上,看得出她很投入于欣赏电影语言。大唐最后的华糜被镜头一一勾勒,光线流淌在河川上,绸缎上,眼眉上……微光闪在松寒的额头鼻尖上,聚集在她俏丽的眼中。那句台词响在葛画耳畔,“一个人,没有同类”,松寒的手不自觉地刮了葛画的虎口。葛画心口又一麻,松寒察觉,看了她一眼,“看得下去不?”葛画说看得下去。左手纤长的指尖反握住松寒的手掌,背部紧紧贴着椅背,用她那套长跑的呼吸调节节奏稳下来……伴着侯孝贤的长镜头,葛画睡着了。散场时她被松寒摇醒,陆老师笑得不一般,“打呼噜咯?流口水咯?”葛画抬手擦嘴角,松寒却捏了下她的脸,“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