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素笑起来温温柔柔的姑娘,被触及底线时,才知道温柔的表象之下是一身傲骨,容不得人半点欺瞒。她以为自己早已经是谢家人,却忘了血脉至亲,仍有亲疏远近之分。谢珩想做的事,哪怕是错的,谢家人也会帮他挖坑扯谎。而她,只不过是个外人。谢老夫人噎住了,许久才开口道:“你要自由,祖母自然没有二话,可是阿酒,你现在这样出府,我实在是不放心。”“是啊是啊,阿酒你这样……先来三婶的屋里睡一夜,等睡醒了,你要如何就如何!东风那个混小子实在太不像话了!”谢三夫人一急说话就快,一边骂一边安抚着温酒:“等明日、明日三婶一定好好的给你做主!”谢万金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忙活了一天都不敢有些丝毫的懈怠,这最不想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四公子走到温酒面前,此刻想笑也笑不出来,只能温声劝道:“阿酒,你先不要生气,四哥也不是有心要瞒你,实在是……实在是……事发突然。”舌灿莲花如谢四,在这样糊涂账面前,想替长兄解释也是有心无力。于他们而言是事发突然。可谢珩,却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筹谋的,一切都安排的这样恰到好处,临场换掉新郎也叫人无法察觉。这样的心思谋算,若是用到朝堂上面,不知有多少人吓得夜不能寐。偏偏用到了自己的姑娘头上。温酒垂眸,敛去所有翻涌不安的情绪。不管谢家人如何说,她都一言不发。渐渐的,谁都没再说话。人人都以为温酒是个极好说话的人,其实不然,她心里过不去这道坎,即便是天王老子强按头也不行。老祖母自知心有有愧,眼里老泪纵横,“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总有一日,你会知晓,这世上有些谎言不会害人。有些人,即便是在错的时候遇见,也会成为对的结果。”温酒再也忍不住,屈膝而跪,朝老祖母嗑了个头,而后抬头,一双杏眸红的几欲泣血,“温酒福薄,与谢家无缘。今日就此别过,还请老夫人多保重。”她不再喊祖母,把自从谢家摘的干干净净。拼命挣得家业也不要了。“你……”事已至此,谢老夫人也没法再说什么,弯腰把温酒扶了起来,拂去她膝间尘土,“你若执意要走,祖母也不会强留。可祖母也说过,你是我谢家的姑娘,从前是,以后也是,等你什么时候气消了,想通了,记得回家来。”温酒没说话,转身离去。“阿酒!”“嫂嫂!”谢家众人唤着她,想要挽留。千言万语此刻都没法说出口,只能盼着她心里还有三两分留恋。“少夫人!”小厮侍女们跪了一地,火光照亮四周,越发显得远处漆黑一片。温酒脚步微顿,片刻后,快步夺门而出,没入黑夜之中。一道红影紧跟着掠到了门外,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只听得马蹄声近。百余名皇衣卫飞马冲到了将军府门前,不早也不晚,恰恰此刻,拦住了谢珩的路。来人翻身下马,急声道:“皇上有旨,着上将军谢珩即刻赶往沧云州平叛!”谢珩眸若一潭死水,身上的红色喜服满是深浅不一的痕迹,满身血腥气四散。这样的小阎王即便不开口,也让人不敢靠近。来传旨的皇衣卫头领在三四步开外站着,不再上前,不由自主的开口劝道:“沧云州的叛军大多是安阳城的逃兵,末将听闻谢将军寻找那些的下落已久,何不乘着此次大好时机将此一举剿灭,以慰安阳城十三万亡魂在天之灵?”国家危难,毁城之恨面前,一切儿女私情都得往头放。谢珩袖下的紧握成拳,滔天怒火无从发泄,全算在了那些叛军头上。他叫出谢万金简单交代了几句,在四公子欲言又止的片刻间,利落的换下喜服,披上玄甲。事态紧急,来不及多说什么。谢珩同一众家人点点头,便算是告过别。他步下台阶,翻身上马后,回头看了红纱遍布的将军府,眸色晦暗莫深。谢万金站在台阶上,冲他喊道:“长兄,你安心去平叛,我一定把阿酒给你找回来!”谢珩敛眸,“别逼她,等我回来再说。”“我哪敢呐。”谢万金苦笑,“连你都……”四公子也没想到温酒会走得这么决绝,一下子都找不出好的说,叹了声,“算了,别的事我都能办,阿酒还是你自己来吧。虽说她同别的姑娘不太一样,可她对你,同我们都不一样,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他们都太年少,走过弯路,被老天爷当即一记棒喝砸的头破血流,才知道这世上有些人、有些事是不能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