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层都是饺子。这么远的路,饺子早就凉了,一路的颠簸,大多都已经散架,卖相惨不忍睹。温酒回头看了一眼,有些诧异道:“金儿她们不是说饺子要晚上吃,晚些再包么?”那这些……是三公子包的?谢珩哑然失笑,“这饺子馅该不会是甜的吧?”谢玹面无表情道:“长兄想多了。”“那就好!”谢珩拿了筷子就去夹。谢玹面色变了变,拿了盘子就要往外丢,语调倒是一贯的平淡,“破成这样,也没法吃了……扔了吧。”“扔什么!”谢珩从三公子手里夺下那盘饺子,“扔了我吃什么?这大年夜,你想饿死为兄不成?”谢炫的动作僵在那里,片刻后,有些无奈的抬手揉了揉眉心。谢珩动作很快,吃相也没有平时那般矜贵雅致,给足了三公子面子。吃完了整整一盘,才抹唇,“为兄收回三公子娶不到媳妇那话!我们家三公子这样好,连厨房都不在话下,何况是枕边美人!阿酒,你说是不是?”拆红包若换成平时,再借温酒几个胆子,她也不敢取笑三公子。可今天晚上有长兄在,这火光映着大雪都融化了几分。她回头笑道:“我们三公子自然是很好的,要什么样的美人娶不到?我只怕到了阳春三月,日暖春衫薄时节,咱们将军府的门槛都要被说亲的踏破。”谢玹面色一僵,手里那双筷子直接就扔进了火堆里。他刚要起身,身侧的谢珩伸手按住了他,笑着说:“没事儿,踏破了咱们就把门槛再加高一些,多大的事。”“你就惯着她吧。”谢玹低头拢袖子,眸色不明,“等哪天她踩在你头上这般说话,看你还能不能笑得出来!”温酒刚好采了小半碗绿萼梅走回来,一听这话不由得开口道:“过了今日,三哥就年满十八,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人来说亲是正常不过的事。”谢家有那么一条未满二十不能娶亲的规定,家里几位正当年纪的公子亲事都还没着落。仔细算来,屠城遭难不过是几个月前的事,可若是等到开春,谢家人全到了帝京,几位公子说要守孝不议亲,那些世家贵族也只会觉得谢家新贵在权衡利弊,左挑右捡。最好的办法就是,在那之前就把几位公子的亲事定下。温酒一边把梅花倒进酒里煮着,一边道:“之前因为长兄在府里,满城的姑娘堵在我们家门口,我还觉得挺头疼。如今那些姑娘们不来,反倒觉得少了些热闹。”谢玹一脸“你看吧”的表情。谢珩都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恼,挑了挑火堆里的柴火,同她道:“等你四哥和小六小七到帝京,你就知道什么是热闹了。”“嗯。”温酒点头,“我忘了还有四哥,回府就得叫人加高门槛。”到时候还得多叫几个人守好大门和后门。谢珩和谢玹闻言,不由得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一种“反正也不止我一个人被人盯上”的意味。风雪飘摇的凉亭里,小火堆火光晃动,三人席地而坐。寒梅煮酒,倒在碗里热气腾腾,酒香四溢,漫漫飞雪也少了几分寒意。“第一碗酒,愿安阳城十三万亡魂早日安息。”谢珩起身,将碗中酒倒入雪地里。那十三万人里,有他们的亲人朋友,有很多无辜的百姓,那么多活生生的性命都没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温酒和谢玹同时起身,将碗中酒浇进雪地里。她知道谢珩心里过不去那道坎,所以才会冒着被老皇帝降罪的危险,连夜出城取了完颜皓的性命。他们在那场大祸里侥幸逃生,却离家万里,在这暗潮汹涌的帝景城里如履薄冰的活着。大年夜团圆节,只有一碗热酒祭亡魂。三公子惯是个闷不吭声的。她沉吟许久,才憋出来一句,“会的,有长兄在,我就相信终有一天,能拨云见日。”血债不会被表面的太平掩盖,也不会被上位者轻描淡写的带过。谢珩回头看她,眸里有星华璀璨。少年笑了笑,“我也信。”温酒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满上三碗酒,率先道:“这一碗酒,愿祖母康健,家人长在,年年有余,岁岁平安。”话一说完。三人齐齐饮尽了这碗酒。在这乱世浮沉之中,能守着家人,求一个岁岁平安,已是平生最大的幸事。狂风穿亭而过,彼此相视一笑,昨日万千离愁,明朝无限期憧憬,尽在其中。“这第三碗酒,三公子来。”谢珩伸手倒酒,“说几句吉利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