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脚将水鬼踹倒,压根没考虑为啥人家一动不动任他打骂,坐在那滑不溜秋黏了吧唧的鬼魂上,又是一顿炮拳。
打完一个哑鬼,转头再扑倒下一个。
雷春龙都不知道自己打趴下多少个面目可憎的家伙,只知道自己呼哧带喘、浑身冰凉、愈渐提起不起力气,便撑着最后那口气,爬向那棵老树,搂着粗鳞的枝干慢慢站稳。
抬手指了指剩下直挺挺的鬼,恨恨啐了一口,卯足了劲儿骂道:“等老子歇够了的……你们这帮狗杂种,一个也别想跑,我今天就是死这也得干死你们!妈的,人呢,人呢!人到底藏哪去了,说话啊!”
他撕下已经贴在身上水涝一样的t恤和背心,团吧团吧,狠狠掷向刚刚那个扒在他脚上的半头鬼。
“咚”地一声响过,那厌恶玩意儿四仰八叉躺下了,内脏撒欢似的滚落出来。
雷春龙受不住这刺激的场面,“哕”地弯腰干呕半天,胡乱抹了把脸,分不清是水是汗还是泪,总归统统抹掉,又强忍着恶心站起,瞪起那双比鬼魅白瞳更为可怖的无常眼。
他丝毫没有留意到眼底徐徐攀升的刺痒并不是脏污刺激的,而是他背后的五鬼已不再是一成不变的模样——
笑嘻嘻的鬼脸不曾改变分毫,只是那五双弯弯的不曾点睛的鬼眼,正一点一点聚起深不见底的墨色。
墨色从那口开了道缝隙的黑棺倾泻而出,不断加深加重,很快便沿着肌理的走向,填满了五双鬼眼。
而雷春龙发红的眼睛也发生了变化——
好似那抹突兀的墨色自知已无处施展,便渐渐自他脊骨中央向外散开,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将他从头到脚笼罩在黑盈盈的墨雾之下。
也就是眨个眼的工夫,黑白分明的眼珠再不见一点白仁,只剩下浓郁的黑,他依然无所察觉。
心念却又是一动,他眨了眨漆黑的墨眼,歪头缓缓望向轻微震动的老槐树,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它,渐渐从中分离出一道聘婷的倩影。
这抹身影彻底从树杆剥离,他忽然直挺挺地跪下,却用力仰起头,任由那只凉飕飕的手刮过他结霜的胡茬,动都没动一下。
老槐鬼母勾唇弯身凑近他的脸,阴森森笑道:“王八羔子,老娘等了你3天又3天,死活不来拜山头,你倒是自动送上门来了!但是晚了,你个虎揍玩意儿!让你来你不来,把我小丫蛋儿害惨了你知不知道!今儿你非把命留下不可,没得商量!”
49-亢龙无悔(1)
大雾越来越浓,刘钰都不知道自己跑哪来了,等回过神,身边的一切都很陌生。
残月当空,被滚动在四周的纸灰罩住,犹如隔了一层厚厚的黑纱,能见度依然低的可怜,但比刚才那种近似失明的感觉强了太多。
刘钰看到自己站在一条比羊肠宽不了多少的乡间小道。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刚刚冒出芽苗的玉米,阴风阵阵袭来,细软的叶子发出“沙沙”的响声。
她的脚边就有两株随风慢摇的玉米叶,轻轻擦过脚踝,带来微不足道的刺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