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钰,你知道吗,自从知道我非我,我再未睡过一个安生觉。几百年了,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我没有资格糊里糊涂潇洒活过一世,为什么我偏要做这积攒功德的差事,苦苦等待正式位列仙班的那天……我真的想不明白,你能给我答案吗?”
33-悲喜何安(3)
迷茫的仙灵比看不清前路的香客更加让人头疼。
是的,头又开始疼了。
不过这次不是强大灵修附体带来的不适,是她自己哭疼的。
刘钰抬手掐掐后颈又按按太阳穴,反反复复无数次,勉强松泛些。脑子清醒了点,也就没那么想哭了,她这才发觉嘴巴都哭麻了。
柔软的舌头有些僵硬地滚过上下牙床,最后在门牙附近停下,轻轻舔舐几次,又将那道才豁开不久的伤口舔出血沫子来了。
是岁九狂杵烟斗留下的伤。
他的霸道可比胡肆临凶残得多。
她嘬干净血丝卷入舌根底下。清淡的血腥味从嗓子眼蔓延至鼻腔,和焦糊的烟油气混合成令人作呕的怪味。她却没有把那乱七八糟的味道吐出来,全都咽进肚子,连带着未来得及止住的泪,彻头彻尾让自己吃了顿咸腥苦辣的餐前点心。
没有回答胡肆临的问题,她提起虚浮的脚步走到玄关边,拿过矮柜上张勋可不久前反复叮嘱开封必须及时吃的熏鸡。
撕开包装,她又去厨房翻出最大号瓷盘,顺手将张勋可带来的特供茅台一块带回客厅。她把熏鸡倒在盘子里徒手撕碎,又抄着油乎乎的手拆开白酒包装盒,胡乱擦了擦手,顿了顿,重新摸起被胡肆临丢在一边的铜烟斗。
瘫软如泥的胡肆临见她抖烟丝盒子立刻捆窍上身,失声制止:“不要点这个!求你了小钰,别叫他来,我不想……不想伤害你!”
深知捆窍的举动已经耗尽了他最后的精力,他再使不上劲儿来强行控制她放下烟斗。而刘钰压根也没打算放下。按动打火机的时候,她偏头看向空无一物的沙发,牵起哭麻的唇角对他微笑。
他们都回不了头了。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开诚布公地和九千岁谈一谈——
“告诉我,你究竟想要什么?”
层层迭迭的青烟从那猩红的火光里倾泻出来,盘旋在刘钰头顶,犹如一只手眷恋地轻抚爱人的发梢,久久不愿离去。
可再怎么舍不得都会化作缥缈无根的雾气,无风自散,就像眨眼消失的胡肆临。周身寒气逼人的九千岁应召而来,他取代了他自己,在烟雾中露出那张熟悉又邪魅却令刘钰颇感陌生的脸。
他比胡肆临更喜欢笑。
弯起的大眼呈现出狐仙该有的狭长,竖瞳红如猩火,再不见那抹让她心安的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