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被吓坏了,扑棱从床上坐起,好半天才发觉自己腰不酸了腿不疼了,心里那点对于胡肆临推拿之术的质疑瞬间没了。
而她看到的不是别的狐仙,正是胡肆临。
听完大姑描述梦境里所见的体貌特征,刘钰当时特意点烟喊来胡肆临对峙。
可他那副懵成呆瓜的样子,简直比刘钰还搞不清楚状况。到最后谁也没分辨清楚所以然,只能不了了之。
经历了昨晚的事,刘钰终于可以把所有胡肆临不对劲的表现归纳起来汇成一句话——
她急不可耐抄起床头的烟盒抖落出烟点上,把心里话原封不动抛给守护在侧五金:“是不是九千岁一直在试图操控肆临?”
胡肆临现出真容时,带给刘钰那份强烈的、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是不是来源于九千岁?
所以,九千岁到底是谁?
连串的问题没能问出口,被五金刻意忍住的啜泣声统统遮盖住了,刘钰将一肚子谜团咽下,轻轻唤道:“五金,你咋了,是在……哭吗?”
“嗯,哭着呢,”五金吸吸鼻子,闷闷地回答,“没事的,我再哭几分钟就好了。”
“……”
刘钰都无语了。心想:这孩子,哭就哭呗,还知道精准控制呢,我能笑话你咋的。
再怎么腹诽,事关五金异常低落的心情,刘钰立刻摒弃刨根问底的念头,跑出卧室直奔厨房,从冰箱里摸出哇凉哇凉的大李子,大口啃着,安慰她:“你哭你的,你刘姐我给你喂点好吃的,咱姐儿俩慢慢唠。”
“弟马,你咋总惦记占我便宜呢,好讨厌啊,”五金口嫌体直破涕为笑,捆窍捧着大李子不撒手,啃出一股泄愤的味道,“有啥可唠的,反正都不能说,你只要知道我四哥哥这一世是专门来陪你的,他真的真的没有害你的意思,这就够了。”
话虽如此,吃完李子去供桌敬香磕头过后,没有感受到胡肆临的气息,刘钰不免担心,便又缠着五金追问起九千岁是何许人也。
五金自个儿都心烦意乱着,哪里招架得住她换着花样的盘问,干脆甩手逃跑,换了风水堂堂主胡小红顶替她忍受刘钰的话痨攻击。
可见五金有些小聪明傍身,搬救兵都晓得找脾气暴躁的,深知性子温吞的对付不了倔强的刘钰,必须用魔法打败魔法这套。
胡小红一来就猛抽两颗烟,抽完急头白脸地喊:“哎呀,成天问问问不嫌烦吶,知道那么多是要干啥?人活一辈子,稀里糊涂就得了,啥都让你知道不怕遭报应啊!好,就算你不怕,想想你奶,想想你姑,想想你家那帮缺心眼的大傻子,弟马,他们的命运你都不在乎了吗?”
三寸七寸被几句话拿捏住了,刘钰不得不就此打住。
无言相顾半晌,她泄气道:“行吧,我不问了。你们今儿想吃点啥?我奶奶又去省城了,这回换我大姑陪她,你们想吃太复杂的我也不会做,实在不行点外卖吧。”
“不用。”胡小红叼着烟囫囵道,“这都快晌午了,弟马你起来拾掇拾掇,待会儿张家小子他爸和你商量事,大鱼大肉自有人求咱们吃,轮不到你操心。”
“啥?”
刘钰直发懵。
但其实更懵的在后头——
张勋可拎着大包小包领他爸上门。根本没给刘钰翻找拖鞋的机会,张岭迈开锃光瓦亮的大皮鞋,就近坐在沙发靠近门口的位置,喝令张勋可将特来“上供”的贵重物品一一讲清楚。
亲眼看到自家傻儿子像回到自己家似的,驾轻就熟把各种东西都找好恰当的地方存放,张岭的脸色又变得不太舒服了,翘起二郎腿摸出一包特供华子,抖出两根烟扬手递给刘钰一支,开门见山道:“刘仙姑,你之前那么扭捏我还以为你挺脱俗、挺另类的,没想到也挺上道的。但我就不明白了,图财又不是啥磕碜事,你们这行向来讲究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整那出何必呢?”
刘钰扳过小马扎在他面前坐下,故意在他眼皮子底下把那支华子撂在茶几上,从裤子口袋里拿出铜烟斗,边慢斯条理塞烟丝边微笑,“张总这话怪有趣的,听着是夸,实则是损,我也不明白了,既然道理你都懂,要真对我有意见,干嘛非要亲自跑一趟,你让张勋可把钱转给我不就行了,省得我碍你的眼。”
张勋可再没正事也听出来老爸和刘钰不对付了。
几天以前,他就从母亲话里有话的试探中,隐隐感觉到父亲对于他想要追求刘钰有些成见。但没想到素来在人前喜欢扮演温良企业家的父亲,当着他的面竟卸下了伪装,开始夹枪带棒起来。
而刘钰也没惯着他的臭脾气,上来就把火药桶子噎回他嘴里,直把他噎得面红耳赤。
张勋可顿时慌了手脚,放下那瓶特供茅台转身跑向沙发,紧挨父亲尬笑着打算打圆场。
那点肉眼可见的小慌乱却瞒不过父亲的眼睛。他警告十足地剜了过来,张勋可嘴角就抽搐地哭笑不得了,两手漫无目的地搓起膝盖,低下头不敢看双方任何人的眼睛。
张岭对他心虚的表现,在心底狂骂他没个爷们儿样——要真是对人家姑娘到了不疯魔不成活的地步,就是天塌地陷也得跟父母硬碰硬把人娶回家才是。
可他呢?
一个眼神就让他成了哑巴聋子!就这畏手畏脚死德行还有脸招惹带仙斗鬼的妞,这哪用得着人家瞧不上他,他自己的亲爹都嫌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