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岁抬腿走向她,如她之前对刘钰那般——微微弯下腰身,伸出手递到她眼前,阴森森地呲牙发笑:“好啊,就如你所愿,我们重新认识一下。”
贾金玉呆呆地握住那只指尖冰凉的小手,才想放开,却被对方死死夺住,直攥的她手背皮肤皱起一片。
并不疼,但那抹若有似无的凉意,却像无数冰锥整排落下,眨眼便扎得她千疮百孔,从外表到灵魂全都战栗不已。
她怪异的神情举止令在场所有人跟着打起激灵来,特别是周燕玲,不知怎么竟觉得浑身上下像镀了层霜似的,牙齿都不受控制地磕碰不停,她只得将身子蜷缩起来,抱着臂膀来回揉搓,还小声呼唤儿子,让他去把空调温度调的高一些。
不理会任何人的异状,九千岁一手撑着沙发扶手,不肯放过贾金玉,就那么死死抓着她的手,一点一点靠近抖如筛糠的女人,阴森的眉眼几乎要贴上她煞白的脸蛋。
欣赏够贾金玉方寸大乱的模样,九千岁微微歪了下脑袋,娇笑道:“我认得你。38年前我们见过,你说你投了胎也不会忘了本座的,怎么这么不中用啊,一碗汤你便把我忘得一干二净,好没良心。”
言至于此,贾金玉花容失色,嗷地大叫一声,挣命似的甩开刘钰的手,猛推开她,大声嘶吼着“别过来,别找我”,在众人异常震惊的注目下,满屋子乱跑乱转,最后被自己杂乱无章的脚步绊倒,直接摔了个狗啃泥。
飞起的裙角将底裤都露出来了。
可她就像失心疯了一样,丝毫不顾形象,狗一样爬到墙角,瑟缩在立式空调边上,大有想钻进去的冲动,生怕刘钰的目光追着她不放,仿佛被瞧上一眼,三魂七魄就要散了。
她害怕地闭上眼,将头迈进膝盖里,嘴里还是不停念着要刘钰离她远点的呓语。
在别人眼里看到的场面就是这样——贾金玉就像见了活恶鬼,被吓得六神无主,再不复平日的优雅骄傲。
而“恶鬼”却喜笑颜开地坐在她坐过的沙发上,悠闲地点起烟,连个解释都不愿意道明,打量完所有主要人物,最终看向周燕玲,顺滑地说起东北话:“你还寻思啥啊,送到眼前的富贵都不要,脑子有泡吧!”
周燕玲敛了敛神色。出于畏惧她根本不敢上前去看看贾金玉如何,而是尴尬地闪了闪眼神,强颜欢笑问刘钰:“敢问仙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刘钰”懒懒地冲张岭和孙国富努嘴,在周燕玲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时,一语道破天机:“你命中带水,就该答应他们的要求做洗浴娱乐城,用不上两年,整个石油城的天下都是你的。”
“她”的声音自带不容置疑的魔力,所有涉事中人个个心花怒放,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不等周燕玲再进一步问清楚细则,九千岁翘起二郎腿吐出一串圆滚滚的烟圈,掷地有声道——
“明日午时三刻,你们四个每人准备22万送到我府上。记住,这可不是漫天要价,往后有我助力,你们必定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浅浅一笑,那双充满邪气的眼睛将蛊惑带给正在动摇的四人,“空口无凭,我便与你们定个一年为期的赌约吧。一年之后的今天,咱们好好瞧瞧,这片遍地流油的风水宝地,无冕之王,究竟是不是你们四位。”
他衔着烟屁股,但笑不语,静静等他们的回答。
“我、我赌!”一直不怎么说话的曲总高举双臂站起,激动地冲过来到刘钰面前“扑通”跪下,笨拙地抱拳上下晃动,“老仙家,你卡号多少,我现在就给你转钱!22万哪能够,我得多添点……”
33-悲喜何安(1)
刘钰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
一醒来,浑身酸痛堪比跑了马拉松,胳膊腿都有千斤重。
她费劲巴力翻身坐起,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四处乱瞧,好半天才认出是自己的小屋。
无意瞥到书桌架子上的小摆件时,她本来都扫向窗子了,想了想又收回目光,揉了揉眼睛仔细看过去。
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摆件安静地坐在三四本风水书边。原本应该直接对着供桌牌位的小狐貍,竟偏移了位置。眯成两条细线的小眼睛此刻正面明窗,隔着百十米远的对楼无数窗户反射过来的阳光,刚好映照在眼睛上,使眼角眉梢都渡了层白蒙蒙的亮色。
刘钰百分之百确定家里人是不会随便进屋碰她东西的。哪怕是最喜欢不听人家诉求,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的大姑,也会在进她房间后规规矩矩的。
以前她吃过一回亏,把刘钰写完随手搁在书桌上的符纸当垃圾扔了。
前脚把东西收进塑料袋,后脚她就闪了腰,趴在客厅沙发哼哼唧唧喊疼。
那时刘钰才刚立堂子没多久,和医堂堂主胡夜荣还没混脸熟呢,是胡肆临亲自上手喷酒揉搓,接连按摩了一个星期大姑才能顺利下床自由行走。
起初刘钰都不明白咋回事,奶奶见多识广,特意安排了一桌好菜向那位捆窍写符的老狐仙赔不是。大姑也被叫来赔礼道歉,当晚就睡在奶奶身边,还做了个梦,听到那位老狐仙亲口说:“这次让你长个教训,下次再乱碰我给弟马的东西,本座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