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刘钰事先跟周长林通过气,在了解张岭的前提下,早把事情来龙去脉分说的八九不离十,陪同周长林期间,她和孙国富都没跟张岭联系过,听了张岭的解释后,原本在场的人都信以为真,纷纷不停点头认同他的说辞。
古有曹植七步出口成诗,今有张岭三秒自白圆谎。虽说前后者无可比拟,可到底也是一代“英雄”人物,胡诌本事之高强,光是通过周燕玲越来越拧巴的表情来看,刘钰就知道——张岭,不愧是安县第一土豪。
正如胡肆临所说的那样,他能有今日的成就,自有他的天时地利人和襄助,绝非仅靠运气。
想到胡肆临,刘钰不免一滞,忽然就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斗鬼斗人的日子从来都是他相伴在侧,轰轰烈烈也好,惊险刺激也好,之所以与她那样心有灵犀,不完全是同体相生的缘故,而是他和她一样,都暗自憋着一肚子坏水儿。
今儿若他在场,准会一面偷偷与她腹诽吐槽,一面借用她的嘴反唇相讥,与她一唱一和地叫人哑口无言,那才是真正的默契所在。但这样精彩的一幕幕就发生在眼巴前,那个天天歪着脑袋冲人阴阳怪气的狐貍却不在。这么一想,刘钰恍然惊觉——她对胡肆临竟有了种分外陌生的感觉。
就好像……几辈子没见了似的。
分神的工夫,张岭那边已经终结了话题,突然拔高嗓门喊她:“哎,刘仙姑,是这么回事吧?”
刘钰反应虽慢,还是自觉地点点头。
张岭暗暗松了一口气,一手拥住一个,半推半就将亲父女护送到沙发坐下。
他则站在两人面前,有些抱歉地说:“就是这么回事,对不住啊老爷子,您别看刘仙姑本领高,可她跟我儿子是同学啊,班了班方言,指相差不大的年纪,不管咋说毕竟是个孩子,行事鲁莽些也情有可原嘛!周总啊,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孩子一般见识啦,今天咱主要目的是给老爷子过寿,千万不能因为这点事坏了老爷子的兴致。那啥,你要是还生气的话,那我替刘仙姑跟你道个歉,真的很对不起,赖我,都赖我。”
说着,他将腰弯了下来,作势要给周燕玲鞠躬。
周燕玲绷着脸别开目光压根不想搭理他。周长林却有点挂不住面子,忙又站起来阻止他,嘴上还不停说着客套话。张岭立刻摆出受宠若惊的嘴脸,这顿推拉,好悬没给周长林跪下请他老人家落座。
于是,躬到底没鞠成。
但张岭一番以退为进的举动令周长林面子里子都有了,笑开了花。
再加上胡玄舟霸气侧漏的超强治疗效果,越老越喜欢装大辈儿的老周同志,一高兴,当着众人的面狠狠夸了张岭和刘钰。
还故意给自己亲闺女上眼药:“玲儿,爸觉着小刘这孩子年轻有为,确实是个可用之才。正好小贾也在呢,你要是还不放心吶,那就让小贾再给爸摸摸脉,也别光听爸自个儿吹呀,行不行那得做个见证对不对?”
陡然被点了名,贾金玉依然面若春风,却不加掩饰地与周燕玲交换眼色。得到许可,她挪步过去挨近周长林,优雅地捋着旗袍裙单膝跪地蹲下,轻轻将手搭在他的腕子上,眯眼凝神不语。
秒后,她舒展开眉头笑得愈发灿烂,先是对周长林颔首,再是徐徐望了眼周燕玲,最后看着刘钰淡淡道:“刘家妹子果真厉害,小小年纪竟能号令800年道行的老狐仙治病救人,不愧是哈大齐第一阴阳先生刘老邪的后人。”
小小地捧了刘钰一把,马上她的眼神就暗淡下去了,颇具伤感地自言自语:“如此高明的医术,可惜我的仙师再也没机会见到了……若她老人家还在,必定会很高兴。”
“仙……师?”
刘钰诧异地挑眉,本来对她文绉绉拿腔作调的样子很是鄙夷,现下只剩满腹疑惑。
黄老瞎子死了么?
没听说呀!
别的不敢吹,在自家地盘方圆百里有哪个大灵媒去世,刘钰头一个知情。且不提自家仙堂各堂主座下有多少耳报神,就五金那张大嘴,东家长西家短就没有她不知道的,即使不知道,也能让她闻着风吃口热乎八卦。
不过转眼刘钰就清楚贾金玉突然来这么一出意欲何为了。
当她说出那所谓仙师的名号,刘钰当即脸色一变。
贾金玉仍然很优雅地捋着裙角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盯住刘钰,粲然一笑,“刚刚见面自我介绍忘了说呢。我虽自幼师承黄老爷子,但其实,我的师父不止他一位。”顿了顿,她稍稍仰着下巴,好不得意,“不知刘家妹子可有听老邪先生提起过牡丹河市白秀华白老太太?说起来,还怪有缘的呢,白老太太所供的白家仙堂正是老邪先生帮着立起来的。我想想啊,嗯……那时候你还小吧,这都是24年前的事了。”
看到刘钰明显僵住,贾金玉转身直面她,微微弯下腰身,递出手伸到刘钰眼皮子底下。
迎着刘钰渐冷的目光,她笑意愈发深重,端出大姐姐的温柔模样,对她说:“重新认识一下吧,刘家妹妹。我是白秀华唯一的外孙女,我本来不叫贾金玉的,我原本的名字,叫贾、明、玉。”
“贾明玉……”刘钰喃喃复述一遍,也如她那样慢慢扯开笑容,可笑意丝毫没有深入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