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说:
“成子呀,你别怪爸不帮你伸冤,爸实在没辙啊,舞舞喳喳算了半辈子,没想到还是斗不过天意,也摸不透人心。”
“我能做到的只有照顾好玉闺儿和你妈——唉,其实这话也是往大了吹了。我呀,我能做的只有尽力而为吧……活一天是一天,不给她们添麻烦就算我的造化了。”
“傻儿子,你说你咋就投生到我家了呢?摊上我这么个啥也不是的爹,做了短命鬼哟……”
说着说着,爷爷泣不成声。
他几乎从来没那么放肆地哭过。至少在家里、在人前,刘钰从未见过他那样脆弱的一面。
看到爷爷落泪,小小的她直接懵了,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眼睛也跟着酸涩不已。扁扁嘴,到底没忍住,扑到他背上呜呜哭个不停。爷爷还得反手将她拉进怀里边哭边笑地安慰她,好久才哄得她破涕为笑。
祖孙俩发泄够了,起身扑落扑落屁股上的灰尘,收拾起地上的东西,便手拉着手离开了。
刘钰都忘了爷爷作别父亲时是什么样的表情。只记得他跟自己说晚上给她炖刀鱼吃肯定会少放辣椒,怕那阵肝火旺的她拉屎蛋子费劲。
一想到爷爷,思绪就远了。
从死去的父亲想到了形同陌路的母亲,继而是葬礼现场难得霸气侧漏一回的奶奶,以及那几位临危受命的长辈,再就是多年不曾回家的老姑,和每一位与自己结缘的香客……
这些年、那些事,她既是亲历者也是旁观者。
她曾在别人的故事里做爱莫能助的看客,也在自己的故事里谱写风风雨雨的坎坷。
时间将岁月穿成一条涓涓的河。
她曾顺流而下,也曾逆流而上。
可无论怎么走,都会满身湿泞——既做不到独善其身,也无法真正的拉谁一把,在命运里浮浮沉沉,大家都是洪流中溺过水的人。
那她还有什么好纠结的呢?
随波逐流就是了。
反正该做的、能做的她已尽力而为,就算是通晓天地三界的灵媒,说到底只是个人而已。她连最近反复无常的胡肆临都没搞明白,何必徒增烦恼去操别人的心,简直闲得蛋疼。况且她连蛋都没有!
当车缓缓停在小区楼下,刘钰彻底把自己劝服了,下车时面带微笑跟叔侄两个说再见。
关门前,她突然想起来什么,顿了顿,伸头进去专门对雷春龙说:“生日快乐,虽然你不愿意过生日,但我还是要说。拜拜,明天记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