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那点微弱的亮光明显降低了很多,他看到了后半辈子每每回想起来,都会打心眼里害怕的一幕。
近在咫尺的红衣绣花鞋包裹着一俱青黑的“肉体”。
满头白发在不透风的地窖里四散飞舞,有那么几缕正在轻拢慢捻地撩拨着他的面皮,他从下到上看过去,直接炸毛!
一张沟壑遍布的老脸满是密密麻麻的红色线条,在荧荧手机的光亮中散发出肉眼可见的黑雾。
当他与这位令他用语言难以形容的“玩意儿”对视,只是稍稍眨了下眼,那张老脸竟与他来了个亲密接触——青黑的鼻尖就贴在他的鼻梁上,像狗一样皱起鼻头好一通狂嗅,吓得他都忘了呼吸,整个大脑一瞬间空白起来。
紧接着,对方咧开黑洞洞的嘴发出像含了块热碳的笑声。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稍微缩回那根足有半米长的脖子,歪了歪脑袋,用冷冰冰且硬邦邦的声音问:“你这烂命狗都嫌,是怎么活到这把岁数的?”
他当时就想给它两句脏话让它知道他不是个好惹的人,张张嘴又忍住了,空白的大脑唯余一个念头,就是要问问刘钰——刚刚比比划划那几下子,是不是用了什么致幻的东西迷了他的眼。
可他既没骂也没问。
分外沉默的样子不仅惊到了他自己,也让刘钰“刮目相看”。
老槐鬼母很合时宜地松了她的嘴窍,得以让她趁机损雷春龙:“咋啦呀这是,丢魂了吗?啧啧啧,才看个影像就给你吓那尿性了,你的能耐呢,本事呢?接着舞舞玄玄啊,你不是大哥吗,快支棱起来!”
早半分钟前,她还担心骤然让他见鬼不怎么地道,这会儿倒是比鬼还乐呵。
雷春龙当即就有点挂不住面了,被她这么一激,本能地回击道:“谁说我怕了?开玩笑,天王老子来了哥都不带怕的,照样扇他尿裤子!”
“呵呵,”刘钰剜他,“就会吹牛逼,你扇一个我看看,不扇你就是孙子。”
哪知雷春龙耍起无赖,反握紧她的手举起来给她看,“咋扇?你上来就把哥最有利的武器抓住了,我倒是想扇,你也不撒手啊!”
“你还真不要脸啊!”
刘钰立刻就要抽回手,老槐鬼母偏不放,还故意使坏似的去跟雷春龙十指紧扣……
“干啥呀,赶紧撒开!”刘钰大声抗议。
雷春龙觉得她莫名其妙,“你是不有病?明明是你抓着我不放,跟我在这整啥景呢!咋着,现在女色狼都喜欢搞突然袭击还顶着大脸理直气壮耍流氓?”
“我没说你!”刘钰急头白脸。
“那你撒手呗。”雷春龙怪笑。
“……”
刘钰挣扎半晌,那双交握的手完全没有松动的迹象。她又拼命挣了一阵,依然不行。最后放弃在这方面使劲了,无可奈何地向老槐鬼母低头,“树妈妈,以后你就是我亲妈!咱别闹了,办正事要紧。”
“谁跟你闹了,”老槐鬼母悠哉地甩着麻花辫,坦白道,“撒开他才耽误办事呢,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
刘钰都快疯了——活活能让这一人一鬼两个混不吝逼疯。她算是看明白了,她的树妈妈是典型看热闹不怕事大的主。她实在想不通,手握雷春龙跟办正事有什么必然的联系?见个鬼影还不够,非得让他参与全程,让他跟着听新鲜吗?难不成指望他替她完成化解恩怨的使命?
简直鬼扯!
她笃定地想着,结果在那伊婉道清自己从生到死的经历后,啪啪打脸。
那伊婉飘累了也说累了,优雅地提起裙角坐在棺材上,瞪着那双幽白的没有黑瞳仁的眼睛,满面悲戚地回答刘钰的问题:
“是……到了那个地步,我还有别的选择么?除了主动将自己这条残魂交付给一方霸主,我已经没有任何办法能够守护我唯一的儿子了。”它眼中流不出泪水,声音却带了哭腔,“人都说鬼话言而无信,我做了鬼才知道……这世上谁都会说假话、空话,唯独鬼不会!”
它激动起来,整个魂魄颤抖成虚影,“老碑王活着的时候是有名的大仙!”她抬手直指刘钰面门,“你的太爷爷在世时与她齐名,若那一年……若那一年我阿玛供保家仙请的是老碑王,我后来也不至于那么苦了!你刘家人口口声声道自己是仙门正派,殊不知九代人都是做了那起子妖狐的马前卒!什么沧桑正道,全是笑话罢了——”
“哎,你咋说话呢!”
刘钰厉声嚷道,“你家人自己找上门让我太爷爷帮忙,帮了一溜十三遭你得着名誉地位了,反过来埋怨他老人家和我家堂仙儿干啥?”
她想叉腰和那伊婉好好分辨一番,手一动就扯过了雷春龙,瞬间气势消散大半。
稳了稳情绪,她沉声与之掰杏核式讲道理,“拜托你搞清楚,你过得不好是命里占的!你是个纯阳命就是说出生时间的八字中的天干地支都是阳天干和阳地支,没有阴天干和阴地支时,就叫全阳,也叫纯阳八字,拥有纯阳八字的也叫纯阳命。在十天干中:甲,丙,戊,庚,壬为阳;乙,丁,己,辛,癸为阴。在十二地支中:子,寅,辰,午,申,戌为阳;丑,卯,巳,未,酉,亥为阴。女命纯阳的话,一般婚姻不顺,谈恋爱失败的次数比较多。小时候容易得重病或者是更容易受到易外事故的伤定。脾气也不好,比较要强,太过于急燥。以上三点至少有两点,人生方面并不顺利。需要调理一下才可以的。(文中提到的纯阳命算是夸张的说法啦,不要细究耶),八字又占的克夫克子,一辈子风雨飘摇!你拜在那个老烟魂名下以为是啥好事吗?呵呵,它是没骗你,帮你儿子在这破地方立住脚一年到头挣了点糊口钱,但你好好看看何大爷现在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