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火龙道人正虚坐在费南応对面的蒲团上头,自降了州廷过后,他也是难得受到这等大人物的召见,是以存了小心,只敢在蒲团上头挨了半个屁股。
费司马照旧在座上打着算盘,没有与火龙道人说话的意思。
这是费司马召见人时的特有的习惯,他似是一直有算不完的账,随时都在拨动着他那把亮金算盘。因此下面人也渐渐揣度出一个规律:费司马越早停下算盘与你说话,那便越看得起你。
火龙道人在费司马的眼睛里头显然并不怎么值钱,后者打了好一阵算盘,才有空抬起眼皮,浅浅地看了一眼火龙道人,言语中也不带什么暖意:“许久未见道友了啊,道友别来无恙。”
不过只一句轻描淡写的简单寒暄,火龙道人却听得如坐针毡大,当即站起身来躬身行礼:“司马当年留手之恩,晚辈万不敢忘!”
同是筑基真修,火龙道人面对费司马却如晚辈一般,看上去十分恭敬。
这都是因了费司马在清剿黑鬼匪时使出的那记“大鼍推山”太过凶厉的原因,黑鬼匪一方五名筑基,一招过后,便只剩下火龙道人一人还能喘气了。
倒不是火龙道人手段厉害,而是他运气好,费司马拿眼一扫,便觉得那四个要碍眼些,选了他做舌头用罢了。
在此之前,火龙道人还常以自己那手火系道术自傲,毕竟在同阶之中,他的斗法手段还算犀利,至少远不是贾文泽那类死在练气老修的水货可比的。
若不然,他也没有胆气敢给自己取一个“火龙道人”这样有些僭越的道号了。
可一见到费司马出手,他才知道为什么世人常道“青叶筑基非筑基”这句俗语了。盖因在二位司马面前,他还真脆弱得似个瓷娃娃一般。
一贯坐井观天的火龙道人得见真神,自该把姿态放得低些,以求往后的几十年还有个好下场才是。如今可不是过去坐山大王的逍遥日子了,寄人篱下,也只得仰人鼻息。
“道友客气。”眼见火龙道人如此谦卑,费司马也只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该讲的客气话已说完了,费司马便话风一转,接着言道:“就凭你这卑微本事,我可是寻了好些地方才给你了一个差事做,好好干,莫要丢人。”
“晚辈必定用心做事,不负司马期许!”火龙道人承诺言道。
“我对你哪有什么期许可言,”费司马摇摇头,“你去就只消镇守好坊市门户便是,莫要再让三香教那类宵小再打了我们州廷的脸。那处地方虽然是被伯爷点过的,但毕竟现在还不成型,我这边暂时还抽不出人手来,你勤勉些,小心再生事端。”
“晚辈知道了,到了地方定带着几个坊市主事谨守门户。”火龙道人忙答应下来,应声领命。
“错了,坊市左主计冯恩,是安山衮家的经年主事;右主计邓百川出身颍州,又是衮石禄的亲传弟子;市假尉许应石,是戴县许家的子弟,元婴后人;市尉康大宝,则是我费家的嫡婿。”
费司马先将重明坊市的一众主事的背景一一点出来,随后语气一顿:“你到了地方,只消守好坊市安全便是,其他时候,依次听从他们的安排。”
火龙道人耷拉着脑袋听了一通,倒是听明白了。合着他一个堂堂的筑基真修,到了平戎县那等乡下地方连个管事都当不成不说,还要给几位衙内做个马前卒呐。
“当真是倒反天罡!”火龙道人憋闷不已,也不敢表现丝毫出来。他心中虽然愤懑,但其面上却是相当光棍,连半点怨言都不敢言,低头应是。
“是,晚辈知道了。”
“嗯,尤其是那市尉康大宝,你在他手底下要好好做事。不仅因他是我费家嫡婿的原因,还因了一些事情的缘故,连咱们伯爷对他都有些印象,你莫要把他得罪了,他家长辈可不好惹,当心被他一剑砍了,消了性命。”
这时候费司马又淡淡言了一声,说完也不再看火龙道人了,书房里头又响起了算盘声音。
火龙道人退出门外,临走时还在想道:“既然司马如此器重这康大宝,那我可万万不要把他得罪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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