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就捉住了星落竖着的那根手指,迅速往星落口中蘸了蘸,再往自己的脸颊上胡乱一涂,借着便若无其事地往龙车而去了。星落呆了呆,同阮英对了个眼色,阮英立刻便去追随陛下了,星落自言自语:“不要的是您,要的还是您,君心难测呀。”那龙车乃是穹顶车盖、缕空网眼的安车,皇帝在其间坐了,一双长腿长的无处安放,在星落上来时,险些被绊了一脚。星落头一回上这么大的车,在长几前老老实实地坐着,皇帝斜倚在迎枕上,视线落在星落搁在几上的手。她的手如人,纤细修长,白的像雪,想来也是极柔软的——皇帝忽的心头一跳,想到方才她那指尖触在自己面颊上的那一瞬,心腔里登时就涌起了旖旎甜蜜来。京郊的暖风啊,透着缕空的网钻了进来,带着立夏独有的干草香气,车轮碾动在官道,虫鸣嘒嘒,像极了一首高兴的歌儿,小小的姑娘坐着坐着就打起了瞌睡,那眼睫低垂,美的像一幅仕女图。皇帝的心剧烈地跳动着,快要疑心自己得了心动过快的毛病,他清咳一声,打算打破这份宁静。“黎太甜,你打算如何同朕解释金令的事?”该来的到底还是来了,星落小小地惊吓了一番,纠结着拧起了眉头,顺势又往陛下的身边儿挪了挪。“不是跟您说了吗,徒儿同人比画符来着……”皇帝敲了敲眼前的长几,蹙眉,“什么符?”金阙宫不是等闲道观,无须做那些捉妖画符的事,这小徒弟编都不会编。星落苦着脸再往师尊的跟前挪了一挪,“……取炁、入讳、设狱、结煞,徒儿就输在了结煞这一个步骤上。”她绞尽脑汁地想,“那日晟昌的掌柜从前在江西龙虎山修过二十年的道,那一日我去兑银子的时候,他正在那给人画桃花符,您也知道徒儿急公好义,不想看他骗人,当众落了他面子,他便提出要同徒儿比试画符……”她觑着陛下的脸色,继续面不改色地编。“您也知道,徒儿都是纸上谈兵,您也没教过我,自然就落败了,那愿赌服输,徒儿也不能赖账的呀……”皇帝冷嗤一声,“人有资质高低不同,有人如昆山片玉,无师自通,愚钝如你,一百个师父都教不会。更何况,朕当年在山上,不过是同天师日日研习道法,何曾修行过画符这些术数。”他拆穿她的谎话,“朕也没这方面的天赋。”星落抬起一只手来,夸张其词。“谁说的!天师爷爷当年要我入您门下时,就夸您……”说到这儿,大约是管道上有些崎岖,车又行的快了,猛的一个晃动,星落没稳住,身子一歪,抬起的那只手,猛地便按在了陛下的腿上。星落后半截话还没停,“……上根大器,天赋异禀!”她稳住了身子收回了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再抬眼时,却见侧旁的师尊陛下,往常肌骨如玉的脸颊,此时却好似红透了的虾子,连带着耳朵尖儿都红的快要滴血了。作者有话说:注:上根大器:意思是具上等根器者。亦泛指天资、才能极高的人。感谢在2021-06-0223:24:11~2021-06-0400:50: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白门楼建设工程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yaka10瓶;阿喵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情专家龙车里一盏防风灯,柔软的光从镂空纹样里照出来,将皇帝的眉眼照出了别样的好看,他别扭地将脸转向窗外,望着转瞬即逝的婆娑树影,不接话了。没人敢在皇帝面前胡言乱语,活了二十一年,这小徒弟是第一个。他又何尝不知道上根大器何意?只是方才马车晃动,她往他的大腿上撑了一把,那位置实在尴尬,紧接着又冒出来这一句上根大器,实在不能不让他面红耳赤。原打算就这么望着窗外,躲过这一茬尴尬去,可小徒弟却不放过他,在他后头好奇地追问:“您的脸怎么了?火烧似的……”皇帝对着窗子愈发纹丝不动了,可这小徒弟却在后头小小地讶了一声,“该不会是方才的野蚊子,将您的脸给咬肿了吧。”她从后头探过头来,往陛下的脸上看去,“这野蚊子可真大,得吸了您多少血啊?”皇帝这会儿听不得大这个字,头往窗外扭的更厉害了。“……闭嘴,再说一个大字,信不信朕把你打得满头包?”这会儿轮到星落纳闷了,陛下真是个别扭的人,徒弟关心师尊何错之有,竟还要打她个满头包,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星落干脆离了座,往窗子上一趴,同皇帝趴在了同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