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朽的秩序永远比没有秩序要强。
这是历史血的教训。
只是现在天下的人并无人意识到,因为他们从始至终都生活在一个有秩序的时代,从来没有经历过一个秩序完全崩坏的乱世。
嵇恒颇为感慨道:“张良,你高估了人心,也低估了秩序的重要性。”
“秦作为天下第一个大一统王朝,若是真的因天下动**,而让地方陷入到彻底的失序,天下将要面临到的将是一场人间炼狱,地方公权力失效之下的拉锯混战,远比你想象中的暴秦高压但稳定的治理下来的更为凶残,更为恐怖。”
张良沉默了。
他能感受到嵇恒的认真。
而嵇恒所说的方面,的确是他未考虑过的。
嵇恒负手而立,轻声道:“众生皆苦,听不完道不尽,这驳杂坎坷浮沉事,叹一声命运多舛,天道不公,人之生也,与忧患俱来。”
“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
“我不愿也!”
“我曾告诉过扶苏一句话。”
“这句话不仅是说给扶苏听得,同样也是说给我自己的。”
“虽千万人吾往矣。”
“我依旧想试试。”
“哪怕最终结果已注定。”
“但若是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人生也实在是太无趣了。”
“吞舟之鱼,陆处则不胜蝼蚁。”
“但蝼蚁尚有窥天之念,我这吞舟之鱼,又岂无翻天之心?”
“我也想看看,这天下大势,是不是当真不可逆。”
说着。
嵇恒眼中再也没有恭敬跟从容,而是带着无尽的冷峭跟疯狂。
他看着苍天,冷声道:
“我此生唯一执念,便是想看看,究竟能否胜天半子。”
“人也究竟能不能胜天?!”
轰!
张良瞳孔微缩。
他看向一旁桑树下的棋布,又看了看傲然睥睨的青年,心中油然生出一股敬意。
与天对弈,意欲胜天半子。
他不如也!
张良拱手道:“嵇兄之高志,张良实在佩服,只是人各有志,道路不同,终究谁也无法说服谁,若是换做寻常,或许你我能成知己,把酒言欢,奈何各有己见,终究形同陌路。”
“唉。”
嵇恒转过身,大笑道:“酒我有,不过今日就不拿出来了,我也就趁现在,跟张兄定一个来日的君子约定,若是大秦在我手中,能彻底安定下来,亦或者秦为天下覆灭,秦亡之时,希望张兄能来此地,与我同饮此酒。”
“也不算相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