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四月中旬,湖南的奉军指挥部依旧是风平浪静。虽然是做戏,但直隶军还是要面子的,仗没打几天,就被革命军打回来了,这面子上多少有些挂不住,只能边打边退。奉军这边紧锣密鼓的备粮草,修战壕,建医院,井井有条。“杨司令,少帅又来信了。”章司令的勤务兵如今几乎要成了信使,天天往杨世彦房里送各种信。杨世彦看着信中的字句,一下子就能想起张临远活泼热络的样子。张临远写信兴高采烈的说,他和他曾经的教官携手改革东北军,开办军校,让土匪出身的将官都去学习军事知识和战术理论,又开设军用港口,建飞机场,创立飞行大队,之前锁在仓库的飞机全都放出来飞了。看着信中张临远兴高采烈,东北军的改革也进行的如火如荼,杨世彦替他高兴之余,总觉得有些难以心安。张临远的初心是好,但很多手段还是太过于操之过急。张临远让东北军将领都去讲武堂学习军事理论,引得多少“老帅派”怨声连连,那些人都是和张大帅一同钻山沟打土匪的交情,张临远如此不近人情,恐怕会得罪很多人。张临远信中提到的郭教官不应该是如此不成熟的人,他如此急切的改革、揽权,究竟安的是什么心?听说多方联合赶走吴麻子的战役中,这位郭副军长立下了汗马功劳,。最后划分地盘的时候,张大帅偏袒自己人,他身为“少帅派”就被轮空了……“章司令,炮打过来了。”通报声一声紧过一声。“杨司令。”章盛急急忙忙走进杨世彦的屋子,门都没敲。这么多天,章盛没见杨世彦有什么能耐,但是他毕竟是代行总司令之职,出兵上前线一事必须得通报他一声。杨世彦的思绪一下子被打扰,他缓缓抬起头,对章盛的粗鲁无礼稍稍有些不悦,他的目光平淡如水,仿佛能浇灭章司令眼中的急火。“您做总指挥,我做参谋,上前线。”杨世彦站起身,捋平了军装的褶皱。“是。”章盛不由自主的正身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杨世彦总有种莫名其妙的魅力,让人不由自主的信服。一行人坐着军车赶赴前线,一路上能听到隐隐约约的炮声。陆军未到,炮火先至,是常用的消耗手段。炮火在天上划过一条条亮线,两军浴血,杨世彦在遮天蔽日的炮火硝烟里回身,眸中映出淬亮的火光,神采飞扬。“咱们的炮兵阵地都布置好了吗?”章司令大步迈进指挥部,严肃的询问在座的统兵将领。立刻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回击!”章盛坚定的下令,他居然还侧头看了看杨世彦意思。杨世彦依旧是事不关己的样子,在他身上丝毫感觉不到紧张。传令的士兵迅速把命令带给外面的将领,随着炮兵团长官的命令,奉军阵地的火炮立刻开火,瞬间燃起一片火海,炮弹炸起几人高的尘土,遮天蔽日。敌军向前推进的速度受到了压制。“敌军一刻钟之内就会攻上来,时间紧迫,如何对敌,请诸位各抒己见。”杨世彦的声音很轻,却一字不差的穿过炮火声,到达所有人的耳朵里。巨大的战局地图缓缓展开,副官对敌军的信息做了简要说明。“要我说,拿起枪就是干,搞什么战术!”奉军的老将都是山沟里打土匪出身的,最烦听这些弯弯绕绕的。“最好的计策就是据湘江天险拉扯敌军,利用我们两岸布军的优势,进可攻退可守。”章盛一番话,让气氛严肃正式了起来。“就这么干吧。”底下有的将领已经开始不耐烦,挥挥手大喊:“说完没,说完老子带兵冲锋去了。”“杨参谋有何高见?”章盛几乎要拍板了。“诱敌深入再一举歼敌,先打破敌军的进攻势头,我们的将士初上战场,士气不盛,唯恐不敌。”杨世彦声音平淡如水。章盛彻底怔住了,他本以为自己只是礼貌问一下,不会有结果,却没想到杨世彦真能说出了个子午卯酉。“开什么玩笑?老子的兵还能怕他不成。”有人粗暴的拍桌而起:“你提的这作战计划,简直是在开玩笑!”“你动动嘴皮子,战场上出力的还是我们!”“将军是想被直隶军当枪使吗?”杨世彦声音冷了下去:“直隶军与敌军交战一个星期,伤亡不足千人,就外面这一会儿,死伤就好几百。如今直隶军想办法撤走了,你们还要顶上去,岂不是可笑。”“你小子!老子打仗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指挥部里面差点就要乱作一团,杨世彦觉得他已经把该说的都说到了,听不听那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事了。这时,傅晚晴从侧门走进指挥部。傅晚晴双手和衣襟上都沾着伤员的血,冲杨世彦轻声说了句:“呦,我都忙起来了,众位将军还在这坐着呢。”傅晚晴的声音不大,但还是有离得近的人听到了,脸色立刻变得十分难看,却无言反驳,喧哗声停了下来。章盛按照杨世彦的思路下达了命令,条理清晰,通俗易懂,他对兵法有些造诣,排兵也算是布阵信手拈来。将领们悻悻领命出门。“下一步计划是什么?”章盛趁杨世彦还没走,赶紧追问:“你有想法能不能直接说,别再否认我了。”“我说的所有话都只是建议,不是逼迫,还请章司令莫要盲从。”杨世彦平淡的声音中,含着一丝临危不乱的沉稳。“那是自然。”章盛小心翼翼的供着杨世彦这尊惹不起的大佛。“正面作战时,采用步兵与炮兵协同,待步兵与敌军相距五十米时,炮兵暂时停火,调整距离,向敌前指挥部施压,敌军必大乱,先行停战退让。”杨世彦轻描淡写的说出令人拍手叫绝的妙计。章盛再也不敢小觑杨世彦的脑子。:()满城风雨近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