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约再看薛识,情况也没好多少,小胖子弓身抖如筛糠。
哪里至于吓成这样?萧约低头看自己的掌心,也没带刺啊。转向薛照目光问他,我有这么吓人吗?
不过,两个孩子会惶恐至此也情有可原。
冯煊在陈国做小伏低乖顺了二十来年,才终于熬出头回去做了梁王。从当时边境假死遁藏便知,冯煊是个有本事的人,他自己心里或许早有盘算意志坚定,但呈现出来的就是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其子冯锡却不同,这孩子生下来就是人质,娘胎里就没长上胆量,又一直看人脸色,性格自然畏缩。
至于薛识么,他身上的伤,最近才养得差不多。
“都坐。在我们面前不必拘谨。”萧约与薛照落座,紧跟着便问,“怎么就你们自己读书,王师傅呢?”
两位质子在宫外各有府邸,萧约也给他们安排了文武师傅进行日常教习,让二人每月各旬都要进宫一次,由太傅专门教导考问,萧约偶尔也会过来看一眼。
薛识先偷瞄了薛照几眼,然后对萧约道:“殿下,王师傅事务繁忙,讲完课之后就留了考题让我们自己思索解答,下一次再把各自答案报给他。”
一个月就上三次课,老师还缺席,能教出什么名堂来?
萧约默然片刻,王师傅会有此举,或许并不只是在躲懒。他是太傅,教导储君才是本分,在他眼中,或许区区质子登堂入室已经是僭越了,还能和储君一般教法不成?质子越是平庸越好,教得太多万一把心教野了怎么办?
萧约心善,但他作为一国储君,也不能太善,怎样教养质子,他心里还没有确切的打算。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便越过太傅是否失职这茬,亲自考问起二人的学问来。
“我听见你们刚才在读《论语》,这就是考题?”
储君亲自过问学业,两个孩子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他们对视一番后,还是薛识回话:“殿下明察,王师傅让我们熟背《颜渊篇》,再就君子之德、小人之德各行思考,要说出一番理解来……我等愚鲁,还在背记。”
这话不像自谦,虽然薛识已经十五岁,块头也大,但举止怯懦没有定气。《论语》通常是作为开蒙读物,而薛识朗读起来并没有比年幼的冯锡熟悉多少。
这就是太后当权下的卫国公子。蛇蝎美人的形象在萧约心中又丰满了几分。
萧约道:“读书是长久事业,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多读经典有助于奠基,王师傅让你们精学这一篇很好。我方才听你们也背得差不多了,有何心得——我不是你们的师傅,也不是考问,想到什么说什么就是了。”
第152章对答
两个孩子都呆住了,对突如其来的提问措手不及。
他们是来做质子的,何谓质子,为质之臣子而已。读书明礼体现的是宗主仁厚恩德,读得再好也不能考状元做大官,反而可能招来忌惮——无论陈国还是本国都不会喜欢太过拔尖冒头的质子,忠臣和才智往往不可得兼。所以师傅随便教一教,他们马马虎虎地学一学,混日子罢了。
谁能想到储君会亲自考问呢?
到底考的是才智,还是忠诚呢?
薛识垂着头,视线只及萧约腹部。他看着尊荣高贵的陈国储君殿下时不时抚摸孕肚,想起册封大典当日听见的那些温柔关切的话,张了张口想要回答,但话到嘴边余光又瞥到萧约身旁的薛照。
多年不见九王叔,他好像变了许多,但一看这张脸就知道是太后的儿子。
太后亲生的儿子,一脉相传……母子之间性情能相差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