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凰见他素手纤纤,一看就是从来没干过活的,特地替他剥了几颗花生放在桌前。崔娥英看着眼前这位眉目清绝的公子,他当了几年的伶人,最会察言观色,眼前这人看似通透,其实却难琢磨得很。“奴家的故事实在无趣,既不够凄苦坎坷,也不够跌宕起伏。不如讲讲公子的故事?”祁凰低头笑了笑。“我的故事?那只怕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崔娥英见状,也不强求,只转过身去,替她烹了一杯茶。“公子有心上人吗?”心上人啊,她脑中立即勾勒出星言的模样:“有的。”“公子如此姿容,心上人必定是风姿秀逸,品貌端方了。”“风姿秀逸,品貌端方……”她望着窗外鼎沸的人海,摇了摇头:“不对,他不只是这样的。”崔娥英心觉好笑,却还是要捧她的场:“哦?那公子觉得,他应该是怎样的?”她倚在桌旁,一只手端着喝了一半的水杯,低着眸子,侧脸剪影被日光渲染得分外鲜明。“他跑向我,就像是把人群拨开。就像是……像是跑在一众草书里的行楷。”崔娥英愣了愣,她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形容,虽不甚文雅,倒是形象得很。“那公子为何还抛下他,来找奴家的乐子?”祁凰望着他清疏的面容,放下水杯,站直起身。“废话不多说,我想替你赎身。”崔娥英闻言并不惊诧,眉角稍稍带了点笑。赎身这个词他并不是头一回听到,常有达官贵人想把他赎回家,当个宴饮时抚琴取乐的玩意儿。又或者是胆子大些的女子或官人,看中他的姿容,想将他养做外室。他眼角染上一抹殷红,低头轻问:“公子的心上人,能容得下奴家么?”祁凰对这种事没什么经验,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深意,急忙摆手。“不不不,我只是想放你自由,没那个意思。”开玩笑,这话若是让星言这醋坛子听了去,可是要出大事的。崔娥英略一沉吟:“奴家的赎身费不便宜。”“知道,方才问过老鸨……林小哥了。”“你我第一次见,为什么要为我赎身。”“许是因为我与你有缘。”有缘?太可笑了,他从不相信无缘无故的善意。不过是见色起意的借口罢了。“奴家无以为报,唯有……”崔娥英的声音清冽,额间那颗朱砂痣越发明艳,缓缓倾身,靠她越来越近。祁凰花生吃多了有点渴,正低头倒水,转头的瞬间,发现他几乎快钻进自己怀里了。“你做什么?”她头皮发麻,要不是还有任务在身,差点把手里的热水泼到他脸上去。拂身而过的穿堂风似乎明快了些,祁凰下意识转过头去。房间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了,星言闲闲地倚在门边,脸上却是乌云密布。二人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仿佛一把利刃飞来,嗖地插进他的眼中。祁凰像离弦之箭迅速蹿开,拉开与崔娥英之间的距离。崔娥英的眼神淡淡扫过,只见来人身姿笔挺,神色清冷,仿佛云巅之上覆着皑皑白雪的山峰,让人难以企及。而今亲眼得见,才真正懂她那句话的含金量有多高。“行楷兄,久仰大名。”星言朝他略一点头,疏离有礼。看来他没误会,最多就是有点不开心,一会哄哄就是了,祁凰心想。见星言没有放他二人单独相处的意思,崔娥英索性大大方方将他请进屋。三人于是围坐在圆桌前,气氛透着一股沉寂的诡异,崔娥英冷眼瞧着,越看越觉得好笑。这两个人,无论长相还是性格,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所以公子想为我赎身,就是想要崔某走出这片牢笼,重新开始新的生活?”祁凰接过他递来的茶,点点头:“没错。”“可惜崔某如今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连姓名都改了,赎了身也不知该往何处去。”他轻叹一声,似是感叹命运无常:“多谢公子的好意,还是让我在这凌霄楼了此残生罢。”那可不成,他若真在在此处了此残生,那救风尘的任务还怎么落实,她怎么同那不靠谱的天道交待?祁凰绞尽脑汁,开始尝试从侧面突围:“没家人朋友,那有仇人吗?”崔娥英沉默了片刻,温和的表情染上一丝焦躁。祁凰乘胜追击:“有什么隐情不妨说来听听,我可以帮你。”崔娥英瞳孔漆黑,面色苍白,语气也变得清冷又笃定。“二位若没有别的事,就请回吧。”他没再给祁凰机会,拉响了床边的铜钟,不多时那林小哥便跑了上来。他朝二人抛了个媚眼,柔声地说:“崔大家一会还有客,有劳了。”祁凰还想说什么,却被身后的星言一把揽在怀里,不由分说地带了出去。正想挣脱,温软的唇却覆在她的耳畔,声音低沉又炙热。“你最好先想想,一会回家该怎么同我解释。”祁凰瞬时觉得两腿发软,顾不上什么天罚,任由他搂着自己,一路退到了一楼大堂。楼外是烟柳画桥,风帘翠幕,楼内是人声鼎沸,推杯换盏。祁凰啃着酱肘子,一脸幽怨。“为什么把我拉走?明明他就快说实话了。”“快说实话?”星言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方才又是甩脸子又是拉铜钟,哪里是快说实话的样子。“对啊。”祁凰握起包子大的拳头,哼了一声:“揍一顿不就什么都说了。”他哑然失笑,这么多年了,她还是很:()不见神君三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