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不白心虚地挠挠脑袋:“这不是事儿办完了,公款旅游一趟么?”好不容易来一趟人界,到处都热热闹闹灯红酒绿的,富贵迷人眼呐。祁凰把香酥鸭啃了个干干净净,掏出手帕擦了擦手,起身理了理衣裙。“走吧,该办正事儿了。”不白这一趟来人界,是替她找一个在梦里出现过的地方。那日从仙界回雷岗城,祁凰做过一个梦,梦里天地乱象,山崩地裂,雷霆暴雨和大雪一同纷飞。在那可怖的场景下,她看到了山之巅有棵万年松,星言安静地在树下打坐,细雨化作春寒,打在他的眉心。祁凰身为上古界神只,对未来有非常强的预知能力,这个梦无端出现,她认为绝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虚梦。她抽出神识到仙魔两界探寻过,都没有找到梦中此地,这才把眼光放到了人界,让不白代为找寻。二人飘至半空,不白幻出原身,将祁凰乘至背上。“我按着你画的图,找到一处相似之地。此处名唤不周山,在归墟以北。”归墟传说为海中无底之谷,谓众水汇聚之处。苍冥此前赴四海大劫,一开始便是归墟乱流引起的。只是这不周山,倒是从未听过。一人一兽逐渐向北行进,所经之地也越来越山河险峻,无法耕作农田,繁荣之象不再。“祁祁,我飞不动了……”不白巨大的翅膀逐渐收缩,两腿发软,紧皱着眉头道。“这地方奇怪得很,方圆五百里没有草木花果,也没有飞禽走兽,而且越靠近,灵力就越是稀薄。”确实,就算是法力通天的祁凰,如今也只剩下不到一成的神通。周遭的环境逐渐安静下来,微风拂动沙砾,月光细碎地洒了满身。不白走得气喘吁吁,靠着大石头,挥手一指:“树就在那儿呢。”漫漫无际的大荒尽头,有座山体断裂的大山,出现了一个合不拢的缺口,是为不周山。峭峭山壁上月光未明,那棵万年松干枯腐朽,在幽深夜色中闪出些冷峻深暗的寒光来。“祁祁,我也不确定是不是这儿。”不白尴尬地搓了搓手:“因为你给我的图纸里头,这树好像不是这样的。”不白分明记得祁凰照着梦境画出来的那幅图,这棵万年松是无视了周遭的荒凉,生得一派青葱翠绿,枝繁叶茂才对。是这儿没错。祁凰心想。她神色冷峻,瞳孔骤缩,四指深深嵌进手掌的皮肉之中。梦里的万年松枝叶茂盛,是因为树下还坐了个星言。起初祁凰并不清楚,为什么他要在不久后的某个寒冬数九天,傻傻地窝在树底下打坐。而今实地一游,堪破梦境,才知道他是准备用自己的魂火和血肉供养这棵树!原来啊……原来这就是父神和苍冥口中的天地大劫。这棵树是归墟和不周山的发源地,也是四海八荒所有生灵的起源。一朝枯萎掉落,山川会崩塌,河流也会干涸,月亮和太阳将会坠落,一切都将归于虚无。届时无论是人界,亦或是仙魔鬼妖四界,都将走向灵力枯竭,身死道消的结局。“原来是这样……”终于明白真相的不白喃喃自语,眼中悲伤渐浓:“所有仙魔踏足此地,都会失去灵力和修为,只有上古神君能存有神力,所以此劫,只有星言的命能解。”祁凰低眉,在月光中轻轻摇摇头,仿佛在否定不白如此武断的结论。“此劫只有上古神君能解,却不是只有星言能解。”不白靠着石碑的小短手狠狠抽搐了一下,颤抖着转过身来。“祁祁,你又想……”它愣了半天,又自顾自摇摇头:“不,星言不会让你去送命的。”为什么祁祁身为神君之身,却一直接收不到天地大劫的感召?不白虽然笨拙,却也不是没脑子,定是星言屏蔽掉了某种信号,刻意将这毁天灭地的噩耗与她隔绝开来。星言向来是如此。他总觉得那些沉重的、流离的和虚妄的应该让他一个人来承受,永远把黑暗挡在身后,只把光明放进她的世界。祁凰摸摸不白的头,轻轻地笑了。这个又想的“又”字,用得还真是传神。她已经死过一次,也算驾轻就熟。------------梦境得证,二人不想在这荒芜之地久留,于是长途跋涉离开不周山。回到川流不息的人界都城时,张涉川也已经了却旧怨。几个魔界的人贩子被他废去修为,蝇营狗苟地流落街头。魔界人贩子这几年很是猖獗,为了给王族的达官贵魔们进献模样好看的人类,往往出手阔绰,不惜以重金买下人类小娃娃。张涉川的父母痴迷于长生之术,一直不遗余力地修炼魔门之道,连亲生儿子也不管不顾。却始终不得其法,终日庸庸碌碌。后来二人为了几颗提升法力的灵珠,将他卖给了魔界的人贩子。祁凰瞥了一眼街边落魄的人贩子。这群魔界渣滓,瞄准人性的弱点,不知害得多少家庭妻离子散。张涉川的表情没了往常的雀跃,脚步平静和缓,远远朝她走来。那一刻祁凰明显感觉到,他的眼睛沉静如星海,身上散发出明亮而不刺眼的光辉。“你父母怎么样了?”“很好,仍在努力修行。”张涉川平静地回答后,发现祁凰有些欲言又止,于是又道。“对他们来说,亲生孩子远没有修行重要,此事若放在从前,或许涉川会自怨自艾,直到后来遇见师尊……”他望着祁凰,温和的眉眼透出点点星光。“您已是上天对我最大的善意,此去不论种种,涉川都不会再心生怨怼。”祁凰欣慰地轻笑,清冷的眉眼也跟着舒展开了。修为成仙,在求;悟为明性,在知。修行成仙对于根骨上佳的人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大彻大悟,知行合一。祁凰爽朗一笑:“走,同我回仙界!”二人携手同行,跃入雾霭层层的积云中。:()不见神君三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