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在你的身l体里,成为了你的一部分。”昆仑的手掌沿着莲华锁骨中心,缓缓下移。伴随着他的动作,莲华只觉得一颗心砰砰狂跳。顺着入喉的烈酒,仿佛真有一道无形的水线,正在缓慢地和他融为一体。那是一个少年最奋不顾身、浓烈极致的爱恋。那个少年从此居住在了他的灵魂深处,无法割舍开来。莲华抬起指尖,一寸一寸描摹过昆仑面庞的轮廓。他歪着头,朱唇微启,好看的眼底泛出迷离的水光。将醉未醉的痴态,如同被春日里的乱红迷了眼,又好似被眼前的光景惑了心神。“你为我做这么多,却还从未在我这里得到一点好处——你就不怕一无所获?”昆仑握住了莲华的手,不让他再作乱。面颊被拂过的地方,却还是泛起酥酥麻麻止不住的痒意。他实在见不得莲华对他露出这样的目光。专注的,深情的,让他有一种被偏爱的,仿佛对方为他彻底折服的错觉。但其实,真正目眩神迷的,一直都是他自己。“我并没有为你做过很多。没有一掷千金的排场,没有轰轰烈烈的山盟海誓,也没有世俗定义里的浪漫。更重要的是,我不怕输。”昆仑笑了起来,露出两颗孩子气的小虎牙,有些幼稚、又有些倔强,“有你,就有了全部。没有你,最差也不过是现在这样,不是吗?”“可你总是知道我想要什么,而不是把你认为重要的东西强加在我身上。”莲华轻声道,“这种感觉很奇怪,甚至让我感觉有点危险……你的脸就好像是顺着我的心意长的,你的灵魂好像生来就是与我契合的。”“我不知道我爱一个人时会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爱’这种东西,对我来说,究竟是缘是劫。我生在佛座下,聆听过众多信徒日夜转动经纶时发出的忏悔。有的人抛弃了糟糠之妻、有的人一时不快便杀死了父母,有的人背叛出卖了最亲近的朋友。我见识过这些人痛哭流涕、痴心乞求神佛宽恕的丑态,也见过了太多人性里最真实的,污浊丑陋的东西……”莲华后退了一步,远远地笑道,“我想,我还不太相信‘爱’这个词,我没有爱一个人的能力。如果我贸然接受了你的爱,或许会害了你。”昆仑却反手捉住了莲华的五指,“如果是你的话,我不害怕。”“留人间多少爱,迎浮生千重变,与有情人做快乐事,不论是缘是劫?”莲华自言自语地呓着,忽然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那你又为什么爱上了我呢?”昆仑若有所思地望向了天边。戏台之上,伶人一甩水袖,浅吟低唱:“情不知所起七出,一往而深——”昆仑的声音,与戏里的唱词重叠着响起:“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莲华接着他的话音说到。他缓缓转过了身,跃向阁楼外烟波浩渺的水面。足尖轻轻落下,湖心绽开一朵莲。满山春华凋尽,风露成霏。伶人凄婉悠扬的唱腔,伴随着一道飞鸟似的身影,消逝在被雾气打湿的茫茫天际。“等你发现能使人起死回生的方法之后,再来找我吧。”妙法莲心(四)那项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是莲华对昆仑设置的最后一道考验。说白了,就是故意刁难劝退。他还留恋着独身时的自由,没有做好要为某人完全收心的打算。可当昆仑不知通过什么手段,将一枚玉蝉奉到他眼前时,莲华终于无法食言,面对着少年又一次的表白,平静而又恍惚地接受了他。虽然那枚玉蝉的作用,并不能真正使人起死回生,而是吸来天地灵气,在死者的体内凝聚出崭新的魂魄,使人恢复生机,活动如常。过程类似于人界的夺舍,但又有些不同。夺舍的魂魄与本体不符,迟早会产生排异反应。如果外来的魂魄不离开,躯壳就将分崩离析。但玉蝉炼出的魂魄,却是与本体完美契合,可以长久地支持躯壳运行。同样的,由玉蝉而生的魂魄一旦不再被存放于躯壳之中,也会枯竭而死。严格意义上来说,莲华是有理由可以拒绝昆仑的。但他没有这么做,也正是那时候他才惊觉,自己并不想这么做。看到这里,就连无常也不由生出了惋惜。结局如果停在此处,那便是相当引人遐思的美满。穷小子终于抱得了美人归,不动凡心的仙人终于开了窍,相爱的人终于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从此过上了省略无数字的没l羞l没l躁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