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皇甫惟明和王忠嗣与李隆基父子一样,是政治动物,有抱负。他们支持李玙,主要是因为李隆基年纪大了,早晚要新老交接。个人基于不全面的知识,支持不打,但李隆基也许是对的,不打,吐蕃扩张的更嚣张。最后,王忠嗣同志牛逼,千古。但哥舒翰同志拥有李白的诗句,君不能学哥舒,横行青海夜带刀,西屠石堡夺紫袍~星垂平野阔,一天宝七载,?九月。月黑风高夜。杜若半闭着眼,迷迷瞪瞪卡在两座驼峰之间。身下坐着阿布思额外照顾分配的羔羊皮和新毛毡,驼鞍上挂着硕大的皮水壶和干肉,?两手越过驼峰拉住驼鞍,怀里藏着对她来说太过于沉重的匕首。这些,?就是她此刻拥有的全部了。皮水壶的壶嘴因为经常插拔,?干硬的像老茧,每行进一步,便在她娇嫩的大腿上深深剐蹭一下,十几天以来,已经在两边腿上拉出两道对称的,反复形成又干瘪的长条形水泡。杜若累极了,胳膊酸痛的没了知觉,?总是忘记脚要时刻踩在脚蹬子里,晃悠悠垂在半截。所幸骆驼比马强,后头有个软软的倚靠,便不用担心糊里糊涂向后倒下去,被星河的骆驼踩个正着。她在梦里徜徉,?忽觉身下颠簸,?睁眼看见长长的一串驼队全部站定,从最前面领头那头开始,一头跟着一头屈前膝下跪,?矮下去半截,像训练有素的士兵。——这画面好像十分熟悉。杜若的意识在记忆和梦境中不断横跳,?令她分不清身在何地。“我扶你下来。”一个壮硕挺拔的身影由远及近,在杜若跟前站定。杜若茫然点头,忽然想起上次梦境的结局,?把头摇的像个拨浪鼓,剧烈喘息着抓住眼前人。“你答应过我,会穿盔甲的!”来人疑惑地啊了声,却没停手,一手搂住她大腿,一手垫着后脑勺。杜若被打横从骆驼身上抱下来。整个视域瞬间翻倒,那黑暗中模糊的犹如鬼魅的山川河流、巨石荒野,一瞬间全都飞快地向她扑过来。“他们追来了!”杜若惊恐地捂住眼睛放声哭喊。“……谁追来?咱们从鄯州州治湟水县城出来,因为路上起霜,越走越慢,三百里路走了十来天,如今已坠在大军尾巴上,后头没人了。得亏哥舒翰忙着□□那几个软蛋,顾不上收拾我,不然,他能把你们两个一刀刀割了,逼我快点。别翻腾,等等,你是不是发烧了?”“……阿布思?”杜若认出来他音调,用力闭眼又睁开,试图看得再清楚些。漆黑的夜里,纵然前头人纷纷下了骆驼,卷铺盖睡觉,有几个掏出打火石照了照周遭环境,光线还是太黯淡了。黑黢黢仿佛埋伏着妖魔鬼怪的空旷世界里,阿布思的身体完全融入环境,她唯一能看见的,只有他那双蔚蓝深邃的眼睛。——原来在乱军之中保护她的,不是李玙。阿布思带了三万人马,虽与哥舒翰不合,还是能分到一架帅帐。打从离开湟水县城,这副帐子便是星河、杜若与墨书三人在睡,阿布思自去与亲卫挤小帐篷。用大石压住的帐门被人从外头掀开了,日光与寒风呼啸着涌入,杜若紧紧裹住新毛毡,勉强睁开眼,看见阿布思揪着个小兵的衣领,把他重重摔进来。“将军饶命!王爷饶命!郎官饶命!”小兵满身血污,人看着倒是没有大碍,踉跄着爬起来,胡乱哀求讨饶,膝行贴近阿布思,两手捧住他的膝盖,疯狂大嚷。“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不能再往前走了!会死的,你们都会死的!”“谁死了?”阿布思问。杜若和星河钻出羊毛毡,手握着手震惊地看着他。小兵回头,瞧见两个做梦都梦不出来的标致女子,而且衣裳凌乱。他下意识东张西望观察大帐,触目皆是从未见过的华丽温暖。四角刨开硬邦邦的土地烧着牛粪,其中一个火坑上还挂着锡制的精美大茶壶,煮着香喷喷的热汤。这个帐子,比起他方才来的地方,简直是天堂!他又冷又饿,又惊又怕,独个儿在黑暗里奔跑整晚,满以为逃出生天,却又被阿布思逮住,可是,他并不妒忌姑娘享受的生活,反而抽泣了下。“好好儿的日子为什么不好好过,非上这儿送死?天底下哪都比这儿强。”咚地一声闷响,是阿布思抬腿,把小兵的后背抵到支撑帐篷的大木棒上。“谁死了?”“高,高秀岩的弟弟,高秀成。”小兵回想起昨天早上第一眼看见石堡城的印象,嘴角一抽,软软的顺着墙壁颓然往下坐,瘫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