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三妹加起来,置死你十个都够!张良娣想拦我们,换个够分量的。”有人撑腰,卿卿顿时神气起来,很狗腿地接了句。“就是!”两人闯进正院,迎面撞见果儿居高临下地伸开两臂注视着他们。雨丝绵密细致,包裹住果儿的脸,他沾满水汽的眼睫微微眯起,笑意冷峻。“小王爷,小郡主,张良娣在里头服侍太子,二位就不要进去了。”“我知道她在里头,那又如何?”六郎仰面与他对视,皱着眉盛气凌人。“你不要多事,择明主无妨,不过墙头草倘若甩得太快,人也不敢用你。”“……”果儿愕然,再看他,便觉得从前把这孩子看得低了。六郎的身型气度,顺着大郎、二郎一脉相承,都继承了李玙的舒展阔朗,但唯有他多一份张狂放肆。果儿尴尬地挤出笑脸,偏头瞧见卿卿腮边挂着一缕被打湿的鬓发,仿佛墨汁凝结的笔尖,将好挡住右眼下那浅浅的泪窝,乍看简直就是个杜若再生。他一时鬼使神差,伸手去掠,就被六郎啪地拍开。“你胆子越发肥了!”六郎憎恶地瞪他,唾了口,手掌一翻,变出个小小的金纽印章,尺寸不过拇指大小,纽子细致的雕刻出个张开双翅的飞鹰形状。“——知道这是什么吗?”六郎用眼神示意屋里,靠近果儿耳畔,语调不乏恶意。“这是太子的私印,你不让我进去,我就说是你从杜良娣屋里偷的。”果儿瞳孔微微缩紧,似条被人打中七寸的毒蛇,颓然盘踞成一团。六郎把他扒拉到旁边,牵着卿卿大摇大摆往正屋走。卿卿大开眼界,叹服不已,崇拜地仰望。“你可真行!”六郎指点她,“吓唬小人就得狐假虎威,不过也靠你偷出这个来才算数。”“她以为我阿娘不回来,这府里就任由她为所欲为吗?”“阿耶还在呢!”“哈哈哈哈。”两个孩子笑成一团,片刻后笑声沉寂下去,终于反应过来,这院子和寻常时候太不一样了。杜若大呼小叫,海桐牢骚满腹,铃兰娓娓规劝,李玙踢腿打拳练剑,再添上卿卿横冲直撞,六郎懒散多话。乐水居本是个热闹地方,可眼下,却特别特别的安静。两个孩子不由自主地靠近,肩膀抵着肩膀,然后调整成背靠背,警惕地盯着正房、次间、耳房,拢共五个能出入的门口,以及左右两列轩廊。影影绰绰地树影檐下,埋伏了数十个人,全都蒙着面,从黑暗里围上来。果儿从他们身后踱步赶上,不动声色地看着,直到黑衣人拢好包围圈,才好整以暇地发问。“奴婢记得,小王爷在百孙院从没认真学过近身搏斗吧?”“……”他又转向卿卿。“至于小郡主,还是杜家小二娘教的那点儿三脚猫功夫,练了两天就丢开手,满以为有北海和太冲在,百事无忧?”果儿慢慢咧开嘴笑,露出雪白锋利的牙齿。暴雨后的月光格外尖锐明亮,照出果儿眼底雌伏已久终于暴露的本相。卿卿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这人——真像一条饿极了的豺狼!“奴婢今日就给两位贵人上一课。”果儿清清嗓子慢慢道。“本事贴在身上才有用,靠山山会倒,靠水水会干。这句话太子明白,杜良娣明白,连广平王都十分明白。偏两位养在富贵窝里,又痴又傻不明白。”两人被他话里那可怕的深意震慑的不敢言语。半晌六郎虚弱地反抗。“你敢挟持储君?!就算张良娣与你一丘之貉,早晚,早晚会露馅儿的!”“是吗?”果儿反问。“早晚是何时?一月之后,一年之后?总之今时今日,奴婢就是能挡住这道门。小王爷硬闯,捆了拉倒,小郡主硬闯……”他哼了声,愈发不屑。“小郡主纯孝至善,思念生母,绝食哭泣数日而亡,怎么样,这话写在祭文上挺中听吧?”卿卿吓得毛骨悚然,六郎咬着后槽牙死死瞪住果儿,眼错不见强冲上前,直取果儿颈项。一道雪亮的刀光闪过来,更快一步,刷地横在六郎脖子上。“……六哥!”?卿卿胆怯大叫。六郎勃然变色,与黑衣人僵持数息,终于让步,大声道。“我们回去!”“天真!”果儿眼底闪过一丝冷漠而残忍的轻蔑,转身冲黑衣人挥手,他们上来提起孩子,卿卿并不挣扎,只问。“我的北海呢!你抓我去哪?”“这院子你们住不得了,明月院空着,请两位搬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