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良娣,听说您生的那小郡主得了封号封地,刚巧就是咱家的干哥哥去太子府传旨的。咱家看在她的面子上,与您说句实话。抄家夺爵女眷没籍这档子事儿,头先韦家抄了,?早几年那废太子不也抄过么?人家就没火头正旺的好亲戚?不想搭救侄儿侄女?不能够啊!可是谁敢跑?敢换人?这可是天大的干系,?凭您把这座宅子给咱家,也不敢啊!”“——那,那?”杜若气短声噎,?那不出个所以然。内侍被她抓着走不脱,只得敷衍两句。“掖庭里都是因罪入宫的小姑娘,?韦家的女孩儿也在,不委屈她。”杜若怔怔地先点头,后来又一个劲摇头,?“中贵人,您指条明路!闻莺还小,这一去,一辈子都完了!”内侍听了这话,在杜若脸上看看,捏起闻莺的下巴品评。“进掖庭嘛,未必就是完了。您听没听过?早先差点儿做了皇后的惠妃娘娘,就是掖庭出来的。您家这小姑娘生的可不一般!兴许有福气,在宫里反而比在外头强。”杜若嘶哑道,“我们家不求荣华富贵,可就只有一个闻莺啊!”“娘子。”铃兰在旁忽道,“您别多耽搁,头一日迟了,要被宫里管事嬷嬷责罚的。”“你怎么知道?”杜若转头看向铃兰,片刻醒悟过来。“你也……”铃兰在杜若难以置信的目光中笑起来,“是,奴婢也是因罪被没籍的。”她顿一顿。“娘子,您如果实在放心不下元娘子和小元娘,奴婢至今尚有宫籍,奴婢去求如今内侍省的掌事太监,请他把奴婢调回掖庭。奴婢与他同年入宫,小时候一处挤着吃烤红薯,他应当肯给奴婢这个面子。您倘若能翻身,再把小元娘捞出来。”杜若脸色微微变了,眼眶含泪,拉着铃兰走开半步试探着问。“你……你不怕回宫以后见不着他了?”然而铃兰却瞅着她,微微一笑。“他眼里没奴婢,连一柄刀一把弓且不如。再说,奴婢为人一世,亦当言而有信,说了对娘子尽忠,便要做到。”杜若目光停滞,垂头想了一瞬。那内侍催促,“如何?这个姐姐真要同去?”杜若的手指一根根握紧铃兰,强忍着哽咽,把额头贴在铃兰的额头上低声道。“从今往后你不是我的奴婢,你就是杜家的女儿,有我一日在,我……”杜若想许以重金、田产,甚至与杜家人结亲的恩遇,却全无底气。“……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救你们出来?!铃兰,我真的不知道,全是我没用,全是我没用!”杜若终于忍不住蹲下身放声大哭,反是铃兰安慰她。“娘子,世事难两全,不能就不能罢。其实宫里就像奴婢的娘家,能回去也好,干一日活吃一日饭,强过得陇望蜀。”杜若仿佛听天书一般,颤颤看向闻莺。“我不想她如你这般。”铃兰随和地笑一笑,并不与她争辩,“那娘子努力加餐饭。”内侍看在铃兰与内侍省掌事太监熟悉的份儿上忍耐许久,可是天色说变就变,忽然云头沉下来要下雨。他急忙从铃兰手里抢出两个沉甸甸两指宽的金镯子,一个塞进怀里,一个扔给铃兰,抬眼见杜若还在哭,又掏出两个戒指给铃兰,剩下的卷包扔给杜若。“她们两个揣什么都没用,进宫就叫人搜完了,咱家今日心善,不诓骗你的东西,你省省罢!”他带着三个女人走了。盘金久久瞪视痛哭不止的杜若,半晌才找回思路,走来道,“二娘子,奴婢真的没有勾引姑爷,奴婢不嫁人,不嫁他们!”杜若喏喏道好。三个小厮见到嘴边的鸭子飞了,拥过来七嘴八舌。“二娘子!奴婢们忠心耿耿,到了岁数,主家本就该给安排婚配!元娘子留下的话,您这就不认了?”又有厨娘抹着眼泪。“二娘子,您是贵人,早晚要回太子身边儿。这么大个家,人家说没收就没收了,咱们怎么办?提去东市卖么?求二娘子给个活路。”众人一拥而上,只顾问出路,把杜若推攘的喘不上气,还有那鸡贼的,趁乱在她包袱里偷偷摸摸。墨书看闹的不像样,猛地一跺脚,跳上花坛啊呀大喝一声,震得众人都噤声。她跳下来推开三个小厮,“都往后站!”复去推厨娘和仆妇。“有话慢慢儿说,明日官家才来封房子,急什么?今晚不吃饭了?不睡觉了?该做饭的做饭去!让二娘子歇歇,再安顿你们不迟!”“……你?”杜若迟迟看向墨书,一认清面孔就想起韦氏,泪水顿时把视线涂抹得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