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玙很是不满,?又挑不出错儿,盯着她不语。杜若又道,“天这么热,殿下也消停些,就在房里待着,看看书,画两笔画,别惦记着上林子里打猎。这日头,连鹿也歇下了,能打着什么?”“得亏不带六郎去,儿子照你这么养,非得成个白面的书生!”杜若早对他的牢骚免疫,走过来替他正正玉冠和衣领,手帕子被李玙下巴的胡茬子刮了丝,嗔怪地瞪他。“殿下的儿子们自有名家大儒教导,妾坑害不着。独六郎年纪小,还在家里玩耍。今儿殿下得空,不如亲自送他去韦家。好几个郎官家的儿女凑齐了,要开席作诗,要占酒令。殿下去了,镇一镇场子,免得他们喝酒胡闹,顺带呢,考校考校兰亭的学问。这都是妾的意,天气热就放孩子们玩十天。各个儿都是宗亲贵胄,读书要紧,保住身子更要紧。逼得紧了,都像四郎似的天天吃药,岂不是本末倒置?尤其兰亭是韦家的独苗儿,金贵呢。”她瞧见李玙鬓角的一丝白发,嗖地拔了去,疼的他眼角一抽。“再有,两家一处读书,女孩儿五个,男孩儿才两个,六郎小,但兰亭都十四岁啦。妾怕师傅拈轻避重,光顾着给六郎开蒙,或是计较小圆快议亲,光讲盘账目啦,关中各地水土产出啦,四时耕种啦……这些母的课程,程度太浅,倒耽搁兰亭。殿下通古博今的,刚巧去给他紧紧弦儿。”“……你这话说的。”李玙被她念叨的头直发蒙。“孤是天下的储君,倒要替个臣子敲打儿郎?韦坚自己的学问就很不错,他放心让兰亭跟着六郎混,你替他愁什么?但凡兰亭想用功,国子监、太学、四门学,哪一处进不去……哪怕把名山大川里养德行的老夫子请出来,也不在话下。”李玙的声音陡然凉下去。“他打的什么意,娘子心里明镜儿似的,何必叫孤说穿呢?”杜若两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圈着,柔声道,“韦郎官的算盘殿下一望而知,可兰亭是个好孩子,真心关怀六郎。殿下知道的,为着太子妃过去不公道,几个孩子跟六郎都不大亲热。如今他小,不懂,等再大几年,难免伤怀。您别瞧六郎是储君嫡子,稳稳当当一世荣华,其实人一辈子能有几个知心知意的好兄弟呢?不说远了,就说从前殿下才十二岁,就把永王抱到身边抚养,既是手足之情,亦是怜惜弱小。妾喜欢殿下这样儿。也是为有这个弟弟在,这几年,圣人再怎么磋磨为难殿下,妾心里都稳当。别的不说,再来一回披甲闯宫……永王定会护住殿下性命。”李玙想起这年,圣人越来越变本加厉的当面折辱背后寻衅,他回了家虽然一个字不提,但那份艰难痛苦,以杜若的细查入微怎么会不知道?他叹气道,“你放心,有孤在,你与孩子们总不至于受了委屈。”杜若靠在他怀里娇声喃喃。“什么委屈?嫁鸡随鸡,殿下登高跌倒妾都陪着。可是孩子们将来有自己的路,能扶时多扶一把,就尽到为人父母的本分了。”李玙听了默默不语。一忽儿想起小时候,圣人与王皇后你来我往,都拿他做筏子;一忽儿想起圣人根本就不认得阿璘,当面把他当做李瑛;一忽儿又想起英芙决绝快意的神情,压根儿不顾虑亲生儿子。他两手从短衫底下伸进去,在杜若背上温柔抚摸,享受她一身细致白净的好皮肉,滑腻顺手,不禁沉湎地叹息出声,柔情蜜意道,“你别光顾着孤,你阿姐那个女儿,比卿卿大一岁,刚好接来一处念书。”提起杜蘅,杜若为难地低了低头。李玙端起她的下巴。“怎么了?你长久没见过你姐夫,又为孤生儿育女,难道她还防备你?”“……妾早想把闻莺接来了。听阿娘说,阿姐如今越发古怪,与姐夫两个面对面坐着,都不说话,互相瞪眼瞪大半个时辰。怪吓人的。”“那刚好呀,打个由头,说是红药的伴读,或者就陪着卿卿。”杜若心里翻出无法言说的复杂滋味,有些委屈,又有些埋怨。“阿姐说女孩儿读书不好,越读书心眼子越多,反而坏事。”她咕哝道,“阿姐根本不让妾见闻莺,怕妾把她带坏了。”李玙爱怜地理了理她的头发,开导她。“摊上什么样的爷娘都是命,咱俩命也不好,如今过得还成,是不是?等闻莺大了有意,你阿姐困不住她。”杜若却想起前头那话,双臂紧紧箍得他动弹不得,不许他反悔地坚决道。“旁人我不管,哥哥答应我,认认真真做个好阿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