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受姜皎被贬事件的拖累,成婚时已经二十二岁,蔚然老女,比韦坚大出半轮,却一直口口声声叫青芙姐姐。青芙觉得滑稽,“弟妹一张嘴抹了蜜似的甜,难怪二弟对你言听计从,喘声气儿也要听你的指派。”姜氏一怔。“只可惜,我们母女三个不是你手里盘弄的核桃。”青芙转身面对她,语气咄咄逼人,姜氏却丝毫不动气,反而笑了起来,“那,大姐今日回来,是有何指教?”“我阿娘呢?”青芙的反应比姜氏设想的还要激烈,令她忍不住怀疑,这样的性子,当初怎么会听从太夫人的安排,嫁给薛王做填房的。老夫少妻,诚然多得是恩爱逾常,捧在手心里宝贝,可那是寻常人家。至于天家夫妻,距离皇位太近,情分、关系大大变样。薛王可不是一般的宗室子,他死后得了惠宣太子的称号,可见也曾经是可能的继承人之一,只不过圣人刀锋凌厉,把他斩于马下罢了。“你阿娘……”姜氏缓缓道,“阿娘病得厉害,不宜见人,大姐不如稍待个月,再回来不迟。”青芙不愧是坐稳了十年王妃位置的人,并没被这句石破天惊的话惊掉下巴,只是呼吸稍微顿了片刻,便嗤笑出声。“姜林栖,你搞什么鬼?我阿娘六旬老妇,娘家王氏衰微,夫家大伯小叔皆无可靠,最有出息的儿女便是你夫君,你用得着防备她?”姜氏语气还是淡淡的。“阿娘果然百无一用的话,今日大姐匆匆回来是为什么呢?”“六娘当面打你嘴巴,叫你别管我们韦家的事!”青芙高声呵斥她,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趾高气扬。“册封礼过去还不足一月,你就忘了谁才是太子妃?”姜氏愕然。曾经挂名太子妃有多么荣耀,事后再被人提起就多么耻辱,更何况那个当初与她鸳盟空订之人已经在黄泉踯躅。她发现青芙、英芙姐妹俩在别的方面大相径庭,在捅人心窝子方面,却都是一捅一个准。“谁才是太子妃嘛……”姜氏笑了笑,对这个敏感话题毫不避忌,反而十分地坦然,“其实大姐应该明白,连太子都能换来换去,何况太子妃呢?”恨无知音赏,二“……是你抓了含光?!你把他藏在何处?”青芙双眼圆睁,?难以置信的瞪视姜氏,这才后知后觉地出了身冷汗。姜氏有心借韦坚这股东风重上青云,定不会容忍有人坏她好事,?含光落在她手上,比被李玙抓住还惨。姜氏悠悠道,?“不过是丢了一个和尚,?也值得你大惊小怪跑回娘家闹腾?你不嫌丢人,我还怕你把阿娘气出个好歹。”私隐被人戳穿,青芙恼羞成怒,两手攥紧了衣角狠声诅咒。“你别以为我不敢惹你!等六娘知道是你捣鬼,定要狠狠收拾你!”青芙口口声声用英芙来吓唬她,姜氏深感纳闷,不由得抱着双臂皱起眉头,?那目光像一双冰凉的手拂过青芙燥热的心口,竟能让她渐渐冷静下来。姜氏这才缓缓道,“今日一早,有人送了封信给阿娘,说你那和尚非礼了良家女子,?为人夫君所擒,?如今尚有命在。还说如果韦家不想门风败落,就不要张扬,只静悄悄请你来关门一谈,?便可明白原委。”青芙的神色由愕然而至惊惧恐慌,听到末尾才嘶哑着嗓子担忧地问。“啊,?是谁家?天可怜见,定是我在外头得罪了人,人家才抓他去撒性子,?他们可有严刑拷打他?”“你不怕自己想多了?”姜氏忍不住嘲弄。“人家说的清清楚楚,他非礼旁人,如何又成受你牵累?我倒觉得他人品恶劣,为求自保,竟不惜拖旁人下水。哼,不过说到底,一个和尚能私通寡妇,还谈得上什么人品。”青芙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看起来既狼狈又可怜,却坚持道,“你不知道,他不会引逗他人的。”姜氏听得冒火,冷冰冰揭穿她。“他连你的亲妹妹都不放过,你还信他从不染指旁人?”“够了!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青芙铁青着脸,忍气吞声道,“……弟妹,能否换个地方说?”朗诗阁的后院套着个小巧玲珑的茶室,跨过浅浅溪流建造,长而窄,挑空有双层高度,两侧大窗相通,里外皆花木葱茏,地面上空出一汪水面,方正不过一两步,对应的天顶上还开了一方小窗,水光呼应,却是造价不菲。自搬进韦坚府邸,太夫人便留下这个空间专做静思之用,平时连韦坚与姜氏也不大进得来,青芙更是从未踏足。